于是涼亭之內,一老一少,就這么安靜地坐著。
年輕人極目遠眺,長時間地、深情地看著腳下的這片山巒,與這片田野。
老年人則低著頭,安靜地看著茶海上方裊裊騰起的熱氣。
都目不轉睛。
也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忽然,那年輕人回過頭來,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的肺里的確是有點問題。積火了!”
趙文輝聞言愣了一下。
想了想,他賠著笑,說:“主要是早年間受過一點傷,當時沒當回事,以為已經好了,后來發現不對勁,也看不好了。”
年輕人聞言笑笑,不置可否,卻擺擺手,道:“轉過去,我給你看看。”
趙文輝聞言心里當即咯噔一聲。
那一瞬間,心里有無數個想法、無數個推測此起彼伏,但也就兩三秒鐘的工夫,他還是賠著笑,點了點頭,說:“好啊,那……多謝小先生了!”
年輕人不說話,而他在椅子上原地轉過身去。
很快,一只手落到了后背上。
趙文輝心里一緊的工夫,忽然就覺得似乎有一股氣流沁入了自己的胸腔。
涼絲絲的,頓時鎮住了肺里的涌火。
他的手掌已經握成了拳頭,手臂上肌肉賁起,腰背緊繃且僵直,但是卻偏偏一動都不敢動。
兩只手都按上來了,似乎沒有什么規律的在自己后背上摸拍了幾下,正當趙文輝甚至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張開嘴!”
他下意識地張開嘴,忽然兩只手掌在自己后背肩胛下輕輕一拍。
幾乎不受控制的,他的身體一個前涌,只覺胸口處一陣鼓脹,似有一團火熱的東西在涌上來,近乎作嘔一般,他“哈”的一聲,頓時便將那感覺一口吐了出去——一道火熱的氣流,正好噴到了桌角的梅花插枝上。
整個身體頓時覺得輕松了起來。
低頭看時,他卻驚愕之極地發現,那數枝新折的梅花,竟在眨眼之間褪去了粉紅,染上了鉛灰一般的死亡顏色。
那雙手已經收回去了。
他愣了片刻,愕然地轉回身去的時候,見那年輕人正端起杯子,將杯中茶再次一飲而盡——“茶涼了!”他說。
“這……這……”
一呼一吸之間,感覺到肺部已經許久不曾有過的輕松與舒爽,趙文輝一時間驚訝地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身為修行之人,他哪里會不知道,剛才這年輕人竟是愣生生將自己胸腔、尤其是肺部的積火,直接給逼了出來!
半生已過,修行也有數十年,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天下竟有這等神術!
“敢問先生……呃,小兄弟……”
沒等他把話說出口,年輕人已經放下杯子,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隨后,他竟是直接站起身來,笑著說:“我該走了,謝謝你的茶!”
倉促之間,趙文輝趕緊也跟著站了起來,但還沒等他開口說話,那年輕人又想了想,道:“哦,對了,肺里只是表象,你真正的問題,在肝。也不是你說的受傷之類的,是你修行的功法有問題。自己想想該怎么解決吧!”
趙文輝愣了一下。
“呃,先生……”
年輕人笑笑,說:“走了。”
沒等趙文輝再開口,面前的年輕人忽然就消失了——如同他來的時候一樣。
剩下的話,盡數噎了回去。
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忽然提高聲量,大聲道:“先生可否留個尊號?”
聲傳山谷,流溢群山。
但是,無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