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往北飛了多長時間,宇宙鋒的表面上覆著一層淺淺的霜,井九的身上也是如此。
飛劍忽然停止,那些霜粒化作數千顆雪點,離開了他的衣衫。
這里已經極度嚴寒,晶爐留下的熱痕已經消失無蹤,風雪漫漫,分不清冰海與陸地,如果不是有冰面上的那道刻痕,根本無法想象前方有艘寶船。
雪國就在右手方的陸地上,極高而遠的天空下面,隱隱可以看到一道透明的線,應該便是那座透明的冰峰。
阿大從他的懷里探出頭來,甩了甩腦袋,震掉霜粒,有些不解地喵了一聲,心想怎么停下來了?
井九忽然說道:“會元僧殺陳文,就算是不老林的陰謀,也太淺了,不像是他的手筆。”
阿大心想所以呢?
井九看著前方的冰海,說道:“他知道我能查到這些線索,知道我會去找他,他一直在等我。”
阿大驚著了,心想那你要來這件事情我就不同意,問題是你不聽啊!
這下好了,如果真人早有準備,只怕咱們都是死路一條!
井九說道:“羽化沒有人做過,而且他沒有朱鳥,成功可能十不存一,你不用擔心。”
阿大心想按照你的推算,太平真人如果冒險羽化,能活下來的機會基本等于零,那你為何還要冒如此大險來追殺他?
井九說道:“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他,如果他羽化失敗死了,我去問誰?”
阿大心想難道你要去問他當初為什么要害你?這完全是不入流里才有的情節。
井九最后說道:“他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在我出現之前,他不會開始羽化。”
你們這對師兄弟何苦來著?
阿大嘆了口氣,心想你以前不是這種執著于答案的人啊。
“是的,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井九望向前方的冰海,又望向身側的雪原,再望向上方的天空,那些被壓扁成色塊的雷暴漩渦,沉默了很長時間。
忽有風挾著雪粒至,擊打在宇宙鋒上,啪啪作響,就像是一首樂曲。
他閉上眼睛,開始回想此生所見最純凈的事物。
臘月的雪。
小山村的春田。
洗劍溪的那聲問。
雪原里的姑娘。
三千庵里的姑娘。
青天鑒里的小姑娘。
然后他的耳里響起了一首琴曲。
琴聲叮咚如泉水,曲名良霄引,調子卻不一味熱鬧喜慶,只是干凈。
可能是因為大原城的李公子,在雪地里被凍的太過厲害。
如泉水洗過,道心更加寧靜,他看到了藏在不思無念最深處的一抹陰影。
很多年前,他與天近人在朝歌城舊梅園庵里,以神識交戰,大勝對方。
沒想到,天近人竟留下了一抹極淡的陰影,隨著時間流逝,他的境界增加,這抹陰影竟然漸漸有了實質化的傾向。
劍心通明,自然道心通明,這抹陰影根本傷害不到他,只是讓他的性情有了些微的變化。
正因為那抹陰影沒有什么傷害,所以平日里他才不會注意到對方,此時既然發現了,稍一動念便能抹除,不用在意。
只是……那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恭喜真人去一隱憂。”
阿大真情實意說道:“我們這就可以回了吧?”
井九說道:“為何?我還沒有問他,沒有殺他。”
宇宙鋒破開風雪,繼續向前。
阿大很是生氣,埋回他的懷里,不停咬著他的衣襟。
……
……
晶爐還在運轉,晶石還剩下半艙,就像被急凍的魚一樣,閃著光芒,寶船卻在冰海上停了下來。
陰三在玄陰老祖的攙扶下來到船上,陰鳳從桅桿頂飛落,垂下高傲的頭顱表示尊敬。
“如果我死了,陰鳳會告訴你怎么擺脫青山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