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手指在神弩箭上緩緩移過,經過那些符文的時候,會稍微停一下。
顧盼收回手指,望向天空里的那些云船,眼里的情緒有些復雜。
他現在是朝歌城神衛軍副統領,與當年的職位聽著似乎一樣,實則提升了好幾級,稱得上權高位重。但他畢竟是中州派外門出身,現在卻擔負起防御中州派云船入侵的重責,怎么看都是很荒唐的事。
只是在朝廷里、在軍隊里像他這樣的人太多,朝廷不可能因為忌憚中州派就把他們盡數去職。
在更高些的城門樓里,清天司指揮使張遺愛也在看著天空,微微瞇著的眼睛里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
他也是中州派出身,只是當年鎮魔獄事變之后便已經與云夢山漸行漸遠,成為了神皇最忠誠的大臣。
十余艘巨大的云船為朝歌城帶來了巨大的陰影,也在所有人心間落下極大的陰影。
很明顯中州派就是要以勢壓人。朝歌城的防御再如何強大也不可能抵擋得住這樣的陣勢,更何況朝廷里有太多心向云夢山的人,誰知道清天司里、神衛軍里還有那些部衙里有多少官員會在最關鍵的時刻倒戈一擊?
張遺愛沉默不語,已經做好了戰死的準備。
他與別的大臣、將領不同,已經沒有回到云夢山的可能。
但即便戰死,他也要讓朝歌城多撐一段時間,撐到一茅齋的先生們出來主持公道,撐到青山劍舟出現在南方的天際,撐到神皇陛下安然離去。
問題是中州派如此大的陣仗根本瞞不過任何人,他們也沒有想著要瞞住天下人。朝廷三天前便知道了,為何青山始終沒有來人?
他收回視線,望向城墻,看到了神弩旁的顧盼,沉默片刻后對身邊的副指揮使交待了幾句什么。
對于這種局面,景氏皇朝早有準備,神衛軍與清天司這些年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演練,當年鎮魔獄事變時便曾經做過一次。在重騎與飛輦的鎮壓下,朝歌城的混亂局面很快得到了緩解,居民們開始有序地向著城外疏散。
尤其是皇城附近的深宅大院很快便人去樓空。
在太常寺與顧家護衛的幫助下,井家的人順利地離開了朝歌城,來到了城外的趙園里。現在整個朝天大陸都知道,井九或者是萬物一劍妖,或者是景陽真人轉世,與朝歌城里的井宅沒有任何關系,但也沒有人敢為難他們。
趙爵爺滿頭白發,精神卻是極佳,對著井老太爺行了個晚輩禮,然后攜著井商走到了池塘邊,望向天空里的那些云船,面帶憂色說道:“估計朝歌城守不住,你們暫歇一陣,還得繼續往南走。”
井商的鬢角也添了很多白發,精神也是不錯,聽著這話有些吃驚,說道:“伯父您難道不走?”
青山宗是井趙兩家的根基,井家繼續往南便是要去青山。
“如果朝歌城落在中州派的手里,退到青山又有什么意義?”
趙爵爺的眼里閃過一抹狠色,說道:“我就不信了,青山會眼睜睜看著他們如此囂張!”
井商沉默了會兒,說道:“那我把父親他們送到涿州,然后再回來與您一道看看。”
……
……
顧盼結束了對城墻上神弩的檢查,順著城墻側面的窄梯向下走了十余丈,向右一轉便進了一道暗門。
暗門里有一條地道,通往城墻下,那里有一處極大的空間,里面布置著各種法器,墻壁上刻著符文,經由冷銀繪制的線條,源源不斷地輸入到城墻里。
這座大陣連綿十余里,并非是給朝歌城的城墻提供堅不可摧的法力,而是為城墻上的那些神弩提供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