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春節前賞了她兩顆金丸的原因,丫頭懷著感恩圖報的心思給韓巖帶了禮物,一只可愛的小貍貓,大眼睛忽閃,嗷嗷待哺,身上的斑點像銅錢。
“世子,這是阿翁進山打獵時在山洞里發現的小貍,本想殺著吃了,可惜肉太少,喂養又沒有余糧,所以只能送給你當禮物啦……”浠兒懷抱小家伙,手指撫著小貍貓的腦袋,一臉寵溺。
小家伙卻不領情,兇厲地張牙舞爪想咬她手指,卻被夾得死死的動不了,只能用“我要……我要……”的尖利嘶叫來表達不滿,看上去野性十足。
“你到也誠實。”韓巖失笑。
注視這個貓,聽著它的驚叫,突然生出一種親切感。穿回大漢,難得找到和他親近的東西,這貓與兩千年后的貍花貓沒區別,除了沒有被馴服,還有它的名字在大漢被稱呼為“貍”,而不是“貓”。
“留下吧,正好和我做個伴,關在我房間便是,出入注意關門,平時吃飯也不必專門喂它,扔地下便成,想活命,它就會吃。如果餓死了,我也會大看它一眼。”韓巖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小貍的腦袋,毛茸茸的很舒服,想了想又吩咐說:“我正月初十便要回長安,你要跟我去,還是留在侯府?”
“啊?”浠兒怔住,支支吾吾說:“我不知道誒……”
“臨行前想好。”
韓說才說完便有奴仆在門外匯報:“稟巖世子,侯府外有驛騎求見,持赤白囊,是緊急文書,說有關于您的調令。”
“嗯?”韓巖愣了愣說:“快請進來。”
“喏。”奴仆退下。
不一會兒,風塵仆仆的驛騎便來到房門外,先要見韓巖的身份銅印,再要求他當面在接收文書上簽字,說明你收到東西了,才將調令的任命書給他。
“皇帝曰:命弓高侯孽孫韓巖為少府紙丞,統領天下造紙事宜,秩六百石,擇日回京受命。”
后面有御史大夫印章,這任命是漢景帝講的,由衛綰書寫和下發文書。
一句“統領天下造紙事宜”,便將紙的暴利許給了韓巖,日后若有人也造紙,韓巖身為紙丞,讓他造就能造,不讓造只要來一句非法造紙,便能予以取締。
六百石,相當于坐擁萬戶人口的縣令級別了。
少府是九卿之一,也是大漢最為龐大的機構,掌山海池澤之稅,管皇室出行用度,屬官眾多,據說每年的開支需要兩億錢,時下的少府老大是漢景帝去年才任命的,其名曰:“神”。
《百官公卿表》記載:中元五年,軑[dà侯吳利為奉常。少府神。主爵都尉不疑。
浠兒在韓巖身旁伺候著,胸口抱小貍輕輕地擼毛,見有主子的調令,心懷好奇心多瞅了一眼,她認識的字不多,僅幾十個而已,卻也認得六百石,心下便定了主意,來年我要去長安……
在弓高侯國,她永遠是奴婢,連出侯府的機會都很少,對生活僅有的期待便是攢夠了錢贖身為庶民。可是這個愿望,今生都很難實現。
假如跟韓巖去了長安,六百石是縣令級別,除去自己,巖世子沒有其他奴婢,到時他若是開府建衙,那自己便是奴婢頭領,掌管府中大小事務,比現在強十倍。
巖世子還沒有束發,便是六百石的高官,再過幾年還不飛黃騰達?
那時自己也會水漲船高,改變命運。皇帝的奴仆都是大臣,跟對人很重要。
想通了這個事情,浠兒只覺心臟砰砰跳,撫摸貍貓時愈加輕柔,怔怔注視韓巖稍顯稚嫩的側臉,大部分面容被垂落的長發擋住,唯有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發中,門外透進來的一束光印照在他臉上,微微瞇眼看,他臉上似乎泛起了晶瑩光暈,比那陽光還耀眼。浠兒思緒涌動,心頭升起美好念想……你此刻的輪廓,便是,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