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陽光照射進屋里,在地面灑下一塊塊白亮的光跡,那光跡里隱約可見塵土飛揚。
縣令來給韓頹當拜年。漢景帝雖然剝奪了諸侯們管理封國政事的權利,但在小地方還是諸侯說了算。
“年后你開據批文,將城外的造紙作坊劃為侯府資產,除去有耕地的農夫,其余打雜、傭工、賦閑在家者,你幫我召集起來,讓他們去造紙作坊當幫工,薪酬我來給,也好讓大家多一份收入養家。”
“女工要嗎?”縣令特地詢問。
大漢暢行男耕女織,家里的耕地基本都是男人在種,女子很少下地,大多在家帶孩子,照顧父母,織布,桑蠶。
有句笑話講得好,養一年的蠶,三天便織完,常有布可織的那是大戶人家的婦女,閑著無聊找事干……
婦女們有大把空閑時間,便在家舂米,拿沉重木槌一下一下砸谷子,將粗糙米糠加工成精米,便可以多賣點錢,這是她們在家唯一能增加收入的事情。
“男女都要,暫時先招五十人,等紙張賣遍天下,作坊還會擴張,足夠養活咱們弓高侯國賦閑在家的婦女們。”韓頹當尋思了一下,其實造紙沒什么重活,只有砍木頭,搗爛木頭的活兒比較重,其他都很輕松。
“侯爺仁慈,為國為民。”縣令贊譽。
……
正月初三,過完春節,韓嬰便會帶家人回襄城,畢竟他也是一方諸侯,更是開宗立派的人物,等著給他拜年的人遍布天南海北,回去還要忙碌很多時日。
臨別前,三個孩子和韓說依依不舍。
那個竹蜻蜓由于是粗制濫造,這兩天已經被他們玩壞了,韓說特地去找笠木匠,又讓他做了四個竹蜻蜓,每人一個,大家都有得玩了,不用搶,不用猜拳,韓說卻感覺彼此間少了些什么,對竹蜻蜓的熱忱也弱了。
面對這些孩子們,他仿佛成了大人一般,安慰說:“不要緊的,年后我便去襄城看你們。”
“真的嘛?”孩子們喜笑顏開,有個小不點不舍地從兜里掏出唯一剩下的一顆蔗糖遞給韓說,似乎是約定信物,也是把他最心愛的東西給哥哥吃。
韓說接過糖,眼睛發酸,勉強笑了笑,又抱了抱孩子們,一個一個牽著送上馬車,揮手道別:“我要去襄城置辦房產,你們等我。”
韓巖站在旁邊注視這場景,心里不由感嘆年輕真好。
他是個三十歲的靈魂,穿越前飽經風霜,骨子里已經沒有了那份純真,和這些孩子們在一塊更多是存著逗樂的心思,以大人的心態處事,而不是全心全意認真玩耍,也就失了那份情誼和美好童年。
臨行前,韓嬰也對他叮囑了很多話,像皇太子劉徹學習,要韜光養晦,遇事莫爭,漢景帝身體狀況漸差,沒有幾年可活了,你當前的要務便是輔佐劉徹登上大位,其余一切都沒有江山安穩重要……
韓巖表面上誠懇聽訓,心里則不以為意,劉徹是有主角光環加身的大佬,用不著咱操心。
見不得別人好大概是每個人的天性,韓巖也一樣,隱隱希望大漢江山亂起來,亂世才會出英雄,盛世我便得當一輩子老二。
“生不逢時啊……”注視韓嬰的馬車消失在視線盡頭,韓巖一聲長嘆,人生有許多無奈,塵世中沒有哪一方凈土能讓人不受傷害。
明明沒有被傷害,當下的生活很安逸,也還是覺得不滿足。
春節一過,弓高侯府的奴婢們也都按時回歸,無一缺席,給侯府增添了生機,多了歡聲笑語。
不過才十來天不見,韓巖便覺得浠兒好像長高了一些,眉眼也散開了一點,有那么點亭亭玉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