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酒度數這么低的酒都能喝醉,這是心里有多大的怨懟!
“皇叔,心里可是在怨我?”張嫣坐在了側坐上,臉上帶著一股三分譏諷、三分薄涼、四分漫不經心,十分不滿的笑容,挑著眉頭瞇著眼,偶爾還會晃晃腦袋,驅趕醉意朦朧。
像是半醉半醒,又像是半夢半囈,聲音在擠捏造作和俏皮之間徘徊,像風像霧又像雨,捉摸不透。
她手里拿著本奏疏,就像是拿著酒杯,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
朱由檢將手中的奏疏一拍,厲聲說道:“成何體統!”
“哈哈哈!皇叔說體統?我大明還有什么體統可言!”張嫣放聲狂笑著,眉間點著血紅色的朱砂,在幔布打散的光中,隨著眉色不斷跳動,顯得妖艷無比,光滿四射,魅力無限。
張嫣忽然停住了笑意,將手中的奏疏指著朱由檢,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喝問道:“是京通兩倉一千座倉儲只有二百九十三萬石糧食,有體統可言?!”
“還是太倉不到二十萬的銀兩,內帑三庫僅剩下的七萬兩詐賄而來的存銀,有體統可言?”
“還是堂堂大明皇宮,連重陽節都擺不出桂、甲、白、鰻、水蝦、黃蟹湖中八寶六珍!皇叔,本宮問你,這樣的大明朝,什么是體統!”
“你說話!”
張嫣的眼神極為的凌厲,還帶著一股銳利,眼神逼迫著朱由檢表態。
京通兩倉在萬歷十年的時候,有三千萬石的儲糧,目的就是防止建奴、西虜有變,京中無糧,無法讓城外百姓入城,進而無法完成順天府的堅壁清野。
蒙兀一共三次攻破大明九邊,襲擾京畿地區,京通兩倉就是保障堅壁清野的最重要的倉儲。
張居正變革,留下十年可用之糧,并非笑話,那時京中一石米,作價只需一兩三錢。而現在一石米需銀四兩二錢。
太倉是戶部收攬全國銀稅所在,萬歷十年儲銀八百萬兩,全國十一布政司儲銀近三百萬兩,內帑三百萬兩,總計一千四百萬兩。
現在太倉只有二十萬兩,內帑只有七萬兩,得虧是抄了寧國公府和大珰李永貞的錢,否則德陵都有可能會停下。
重陽節都是擺陽澄湖八寶六珍,朱由檢這第一頓重陽宮宴,就如同平常人家一般準備了黃蟹和重陽糕。
這特么什么皇帝日子!過成這樣?!
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張嫣的眼神足夠的銳利,對大明朝的弊病足夠的了解,她當初抱著一本《趙高傳》把客魏兩人打的人仰馬翻,智力和對政治的理解能力,絕對都是頂級。
朱由檢從來沒認為魏忠賢是自己斗倒的,那是天啟皇帝要殺魏忠賢和客氏罷了。
他只是摘下了勝利果實。
他眼神堅定,絲毫沒有避讓,非常嚴肅的說道:“米粱會有的,銀子也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問題,一定會解決。”
張嫣修長而白皙的脖頸往后縮了縮,眼神變得略微有些迷離,臉上掛著似是而非的笑容,輕笑兩聲說道:“俏皮話還挺多,本宮信你。”
她表現出了與平日里端莊典雅的完全不同,反而有幾分妖嬈鬼魅。
“我信皇叔,皇叔為何不信我?”張嫣的指頭放在嘴邊,又像是孩童般,瞪著晶瑩的眼睛問著朱由檢,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