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加派之下,到了每畝地的頭上,何止是每畝一分二厘?!遠超五倍有余,而且在經過一些小手段,小技巧處理之后,這個數字只會更過分。
宛平、大興兩縣都已經高達四分銀之多,這還是在天子腳下,其他地方呢?朱由檢想都不敢想。
張嫣看著焦慮而有些迷茫的朱由檢,繼續處理這手里的幾本奏疏,附上自己的意見或者直接丟進垃圾框里。
她剛剛將手里的奏疏處理干凈,忽然開口問道:“皇叔,你想過沒有,放棄遼西走廊,將錦州、寧遠兩城放棄,這六百六十萬兩的遼餉不派,僅僅以山東海角互為犄角為戰略,只要黃臺吉有任何的異動,可由山東發舟登遼東半島牽制。”
朱由檢猛地一抬頭,眼神凌厲的看著張嫣厲聲說道:“皇嫂切記,此話不得再任何地方說起。今日今時,朕聽了,就當皇嫂未曾提起。”
張嫣絲毫沒有任何的躲閃,反而迎著朱由檢的眼神,鏗鏘有力的說道:“王在晉就這個主意,他能說,我為什么不能說?”
“遼餉本就是臨時加派,放棄遼西走廊,只守山海關,將關寧軍調入關內,駐扎薊門防守。此乃上上之策,一可解遼餉困局,二可解薊門防務空虛困局,三可防關寧軍尾大不掉。”
兩人互相對視了良久,朱由檢拿起了茶盞,茶杯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茶湯,就剩下了幾片茶葉子,他放下茶盞說道:“朕想過。如同這茶盞一樣,沒有茶湯,這茶盞無用。”
“失去了遼東都司,遼東半島、沈陽、遼陽、廣寧,盡在建奴之手,這寧遠、錦州,一字長蛇的擺在遼西走廊之上,其實無用。防建奴入關,一個山海關足矣。遼西走廊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但是就因為沒有茶湯,朕就要把這茶盞給扔掉嗎?那朕以后還喝不喝茶了?”
張嫣站起身來,走到了朱由檢的面前,堅持的說道:“當初曹操可以退,為什么你不能退呢?”
“黃臺吉坐看袁崇煥建錦州城,未嘗沒有用遼西走廊諸城的防務、軍力耗死我大明的想法!他黃臺吉就是再蠢,那范文程也蠢嗎?!三尊佛貨糧于袁崇煥和毛文龍,有沒有趁機鼓動關寧軍、東江軍?用糧食收買人心,最是妥當。”
“老奴酋當初薩爾滸之戰中,放掉了朝鮮五千軍卒,是種下的因,今歲元月攻打朝鮮,朝鮮脅從建奴與毛文龍在義州作戰,就是收獲的果!今日黃臺吉貨糧與遼西走廊和東江皮島諸島,明日,就有可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
“若是只有老奴酋,我大明當真可當建奴還是過去劫掠的強匪,但是時至今日,還要這樣小看建奴,明日我們就要自食惡果!”
諸葛亮智取漢中,曹操兵退斜谷中,曹操正在進退兩難之際,適庖官進雞湯。操見碗中有雞肋,因而有感于懷。正沉吟間,夏侯惇入帳,稟請夜間口號。曹操隨口曰:“雞肋!”
楊修解夜間口號,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現在廣寧已丟、遼東半島盡喪、蒙兀西進勢在必行,大明依舊死咬著遼西走廊,的確是如同張嫣所言。
遼西走廊和關寧軍正在拖死大明!
黃臺吉比較糙,想不到。
但是范文程絕對可以想到。
貨糧與你,餓不死你,吊著你,鼓動你,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
崇禎五年,毛文龍手下三大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在毛文龍死后,無人壓制之下,悍然叛明降于建奴。
十七年的經營,吳三桂最后在一片石倒向建奴之時,僅僅是他自己出了問題,還是整個關寧軍都出了問題?
軍隊改旗易幟可不是鬧著玩的,主帥一句話就可嘩營,這天底下的武將豈不是過于簡單了?
還有讓朱由檢反復思考了數日,百思不得其解的漢八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