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心中思慮萬千,大軍遠征,和他這個文臣沒有多少關系,況且他還不是個臣,他現在來連正式的官職都沒有,別人開心了,叫他一聲范相公,不開心了,指著他的鼻子罵,也是常有的事。
范文程在沈陽城里,不太敢拿漢人如何,他的母親到現在不讓他們兄弟倆進家門,他們兄弟倆無家可歸的漢兒罷了。
漢兒,是北地對關內人的一個蔑稱。
“唉。”范文程嘆了一口氣,照目前的局勢發展下去,建奴很可能失去鯨吞天下的資格,他心中關于社稷之臣的野望,似乎是越來越遠。
“大汗出征應該帶著范相公,鎮江、義州那地方,范相公研究了很多,到了義州,就一條離間計,毛文龍壓根受不住,到時候只要他們內訌,輕取義州,豈止是易如反掌?可是大汗為何不帶著范相公?”一個尚虞備用處的奸細,嘆氣的搖頭。
建奴和諸多印象里靠著勇猛作戰不同,而是廣布奸細,收集情報,謀而后定。
這才是在天命二年之前,建奴的作戰風格。
比如薩爾滸之戰中,老奴酋提前得到大明薊遼總督楊鎬的分兵情報。
比如在廣寧之戰中,大明游擊孫得功、參將鮑承先,暗中投降建奴,游說遼東巡撫王化貞駐扎城外,這兩場定鼎之戰中的都有他們尚虞備用處的身影。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對此,不僅是范文程,尚虞備用處的建奴們,也覺得自己的作用越來越小,明明是可以左右戰局的一支重要力量,卻棄之不用。
輕敵的人配贏嗎?
范文程認為不配。
“休得胡說,隔墻有耳,被大汗聽到了,小心摘了你的腦袋!”范文程面色兇狠的訓斥著,隨后負手站在了驛站之前,繼續盯著來往之人,眼神中帶著銳利的審視。
但是范文程的心思卻飄向了大明京師。
此時投降大明還來得及嗎?
范文程心里產生了一絲絲投降大明的想法,以他的才能,若是一統天下之大君真的有容臣之度,他未必沒有發揮自己才能的舞臺。
黃臺吉的心思卻已經飛到了義州城,他帶著海西女直的正白旗和鑲白旗兩旗,奔著義州而去。
去歲攻破鐵山之后,毛文龍倉皇逃向了皮島,在黃臺吉的心目中,毛文龍擅長逃跑,但是眼下他既然從皮島出來了,那他豈有放過的道理?
“義父!建奴來勢洶洶,不若我們撤回皮島吧,如若不然,回鐵山也行呀。這義州城,城小墻低,一個馬躍就上了墻,咱們守著這個地方,不是坐以待斃嗎?”尚可喜十分焦慮的對著毛文龍說道。
毛文龍站在城頭的五鳳樓,看了看城墻的高度,一臉玩味的說道:“你去,給我躍一個看看,你要是能越上來,以后東江軍就聽你的。”
這城墻少說也有兩丈半,馬躍能躍上來,毛文龍當場就把這城墻給吃掉。
“萬歲讓咱們牽制建奴兵力,減輕歸化城方向的壓力,此時我們已經做到了,小奴酋親率兩旗親征義州,咱們現在撤,也算完成了皇命,一旦被建奴包圍,介時,插翅難飛呀。”孔有德也是贊同尚可喜的說法。
此時繼續鎮守義州,已經失去了戰略意義,既然已經達成了目的,退兵無疑是明哲保身的良棋。
保存東江軍的實力,他們才有足夠的資格拿到朝廷的糧餉,保障現在皮島特殊地位。
兩萬正軍一旦損兵折將,到時候,東江軍就失去了一切。
此刻,撤軍,完全是一個合理的選擇。
多爾袞能跑,毛文龍憑什么不能戰略轉移呢?
而且他們是在完成皇命之后的撤退,即使朝里的明公們,也說不出他們的錯來。
“瓜慫。”毛文龍撇了撇嘴,小聲的嘟囔了一聲。
他看了眼三個義子,只有耿精忠沒說話,不是耿精忠不想撤,是耿精忠始終是一個心思很重之人,從來不輕易表達自己的意見。
毛文龍瞇著眼,伸出大拇指比劃著遠處的一出山坳,低聲說道:“你們怕,就自己回皮島,杭州的船快到了,嫌遼東苦寒,皮島貧瘠,就去杭州,江南富碩多細腰,且去就是,在杭州報我毛文龍的名號,想來也沒人敢為難你們。”
“一千二百五十步,令拒馬樁前移五十步,這樣正好卡在對面重騎沖鋒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