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神清氣爽的他,就騎著爪黃飛電去西園軍營上班——漢代軍規里,沒說主將不許擅自離營。卻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的規定,屬于禁令中的慢軍之罪,是要砍腦袋的。
可到了軍營后,路過那片營房和校場,便看到一眾將校對他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當下,他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隨著離自己營地越近,那種惴惴不安的情緒便越發明顯。
終于拐過一片樹林后,看到自己營地的景象,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少帳篷冒著黑煙,幾根豎起的旗幟上,掛著血淋淋的腦袋。燒焦和血腥的氣味迎面撲來,讓他原本加快的心跳更加抽搐起來。尤其滿地狼藉的營外,還有持刀擎矛的士卒正嚴陣以待,氣氛肅殺而凝重......
何瑾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營地被人搶劫了。
可隨即看清楚,發現那些持刀擎矛的士卒,都是張遼的手下。走入營地便看到張遼和吳匡二人,正面色陰鷙地看守著數百被綁縛起來的兵卒。
“何司馬!我等正要去通知你.......”
賈璣的臉被煙熏得漆黑,手里還抱著一個頭盔,率先跑過來言道:“昨夜寅時發生了營嘯,營中士卒不知為何全都撕打了起來!”
“幸虧吳司馬反應果斷,帶著三百親衛牢牢守住了物資,還斬殺了十幾個前來搶奪兵刃的亂兵。隨即又派在下去向張司馬求援,張司馬才帶著麾下將士平定了嘩亂......”
營嘯,又叫軍驚或炸營,是古代軍營中時有發生的一種情況。
中國古代軍營之中營規森嚴,別說高聲叫喊,就連沒事造造謠、吹吹牛都有生命危險。而且軍營是地道的肅殺之地,傳統軍規有所謂的“十七條五十四斬”,當兵的都是提心吊膽過日子,經年累月下來精神上的壓抑可想而知。
另外一方面,傳統軍隊中又非常黑暗:軍官肆意欺壓士兵,老兵結伙欺壓新兵,軍人中拉幫結派明爭暗斗,矛盾年復一年積壓下來,全靠軍紀彈壓著。
尤其打亂編制重組時,士卒都很迷茫慘淡,不知以后的日子會怎樣。這時候的精神,自然會處于一種十分緊繃的狀態。
而營嘯的起因,可能只是一個士兵作噩夢時尖叫,于是大家都被感染上這種歇斯底里的瘋狂氣氛,徹底擺脫軍紀的束縛瘋狂發泄一通。
然后一些家伙就趁亂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又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鄉關系結幫拉派,隨即就會演變成一場打混戰,變得越發不可收拾......往往一場營嘯過后,便會造成大量的士卒傷亡。
何瑾這里值得慶幸的,便是昨日并未將兵刃分發給士卒。只造成了二十多人死亡、一百余人負傷的后果,可謂是不幸中的萬幸。
然而,這非但不能讓他輕松半分,反而心頭一時郁結無比。
那些被綁縛之人,就是吳匡和張遼抓獲的一些作亂之首,氣急敗壞的何瑾上前喝問道:“昨夜究竟怎么回事?”
“回司馬大人,小的其實也不清楚,就看到那些涼州人沖來打我們,我們也只能還手自保......”
“大人,別聽他們胡說,明明是他們那些并州人先動手的!”
“不是,是那些沒卵蛋的西園軍!只會耍偷襲的手段,真是無恥!”
“胡說,分明是你們這些大將軍的舊部!......”
他就一句話,立刻引來了那些人的吵吵嚷嚷。甚至還要再引發一場嘩變,虧得吳匡和張遼一頓鞭子下去,才漸漸老實起來。
而這時候,何瑾也大概明白了:別管昨夜是誰尖叫了、或者其他什么觸點引發,這場營嘯其實是根本避免不了的。
瞧瞧自己手下都是些什么人啊?
涼州兵、并州兵、西園軍外加便宜老爹和叔父的舊部......在漢代很講究地域抱團兒的軍營里,將這么四股勢力硬湊在一塊兒,炸營了挺正常,不炸營才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