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難道不行嗎?”少年的熱血,總會為此等快意恩仇的戲碼而躁動,賈璣當即不解地問道。
“當然不行。”賈詡卻慘然一笑,道:“問題向來是需要解決的,一味地殺下去,只能殺掉提出問題的人,而殺不掉問題。反倒如此一來,還會導致問題越來越激化,最終握刀之人被刀反噬.......”
“父親是說......董公愈加殘虐報復那些士人,最終只會?”后面的話太過駭人,賈璣尚未開口,忍不住愕然而止。
可不料,賈詡只悲憫一笑,繼續低沉道:“假如只是漢人內亂也就罷了,可如今外患痼疾已逾百年。涼州羌亂久久不能平定,北方鮮卑、烏桓已有崛起之勢,匈奴更與大漢有著數百年恩怨......”
“此番中原內亂,若數十年內不能迅速安定,漢廷威信盡失,胡人得以趁勢而起,后果恐不敢想象......”
賈璣一聽,簡直悚然而驚,冷汗涔涔:“父親,若董公不是那重定天下之人,那我等華夏漢人豈非?......”
聽著賈璣語調里的顫抖,賈詡也意識到自己一番話太過駭人了。
隨即勉強一笑,寬慰他道:“也不必如此擔憂,我等華夏一族歷經千年,每當危難之時總有擎天保駕之能人。就比如你這位都尉,雖眼下根基淺薄,可在做人謀事方面,強過董公百倍矣......”
說到這里,賈詡又忍不住詭秘一笑,道:“而且為父觀他為人,絕非久屈他人之輩。如今龍潛深淵,自當積蓄實力,可一旦掙脫枷鎖,未嘗不能一掃**、重定乾坤!”
聽了這些,賈璣才略微松了一口氣,又想起剛才何瑾離去之言,當即醒悟過來:“難怪何都尉剛才提醒父親有備無患、早作打算,原來就是招攬之意......如此,我等父子早日輔佐跟隨,說不得還能青史留名?”
聽兒子又是這一套,賈詡眉頭不由高高蹙起:天下紛爭、群雄逐鹿,哪會那般簡單?
何瑾是不錯,但成就霸業路上多少艱辛磨難,多少風霜刀劍?如今形勢混沌,他連個根基都沒,談何青史留名?
可就在忍不住想要教訓賈璣的時候,卻不料賈璣又自顧自興奮開口道:“而且,何都尉就算龍潛深淵,也已迅速膘肥體壯起來。”
“去年何府都已風雨飄零、搖搖欲墜,如今都尉麾下卻已有良將三員,精兵五千,更還有俘虜四千余......”
說到這里,又湊向賈詡道:“且何都尉老說什么機遇與挑戰并存,群賊討董就是給他送經驗來了.......說不定今年之后,何都尉便成了何使君,龍騰九天。”
越說越激動,賈璣隨后更拽住了賈詡的袖子,道:“父親,這亂世尋明主,其實也跟賭錢差不多,講究個先買先得、買定離手不放松......”
“如今何都尉麾下尚未有一位臂膀謀士,父親若再游移不定,被他人搶了先,可就后悔莫及了。”
一番心中的話暢快淋漓,賈璣覺得自己簡直是位機智小達人。
可隨后就覺氣氛有些不對,猛一抬頭看向老爹的臉色,登時語氣訕訕起來:“父,父親,孩兒說錯了什么嗎?”
賈詡此時臉黑得如鍋底一般,忍不住嘿嘿冷笑:“話倒是糙了一些,但理卻不糙,跟你那個何都尉一個德行。”
“只是為父不知,吾兒如今本事兒長了不少。連賭錢這些門道都懂了不少,看來真是學有所成......”
賈璣這才悚然一驚,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身子不由往后撤,辯解道:“孩兒本來也不想賭的,可都尉帶著孩兒賭了幾次,全都贏錢了!......”
“而且何都尉還說了,父親年少時游歷涼州,斯文氣中難免夾雜若干匪氣,坑蒙拐騙無所不為。”
“他還說你曾忽悠過叛亂的氐人,輕松得以脫身......憑啥父親年少可以輕狂,孩兒就不可以?和尚摸得尼姑,孩兒就摸不得?”
“和尚摸得,你就摸不得?.......這話,也是你那都尉教的吧?”
賈詡氣得渾身顫抖,一向養氣內斂的他,忍不住四處找起了抽人的家伙,吼道:“為父打死你這頂嘴的混帳,瞧你跟那家伙都學了些什么!”
“小杖則受,大杖則走......父親,非孩兒不孝,你這是要打殺了兒子,可就不能給您送終了。”一看賈詡找半天竟提了把刀,賈璣立刻又遵從何瑾的教誨,一溜煙兒地跑了。
賈詡卻看著自己兒子的背影,氣怒攻心又哭笑不得:當初同意兒子來這里,無疑就是個坑!......
可現在兒子都賠進去了,自己恐怕說什么,也要在何瑾這里多投些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