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邀他去看燈會,買兩盞荷燈,一盞給他,在紙條上寫好平安喜樂,心有靈犀。
寫完去看他,他剛好把燈放在水面上,她把燈放進水里,和他并肩而行。燈影綽綽,同是白衣的兩人也成風景。
那年,他二十三,她十三。
丞相兄長為她筑了繡樓,她一點一點的繡制嫁衣,火紅的裙裳用金線繡上展翅欲飛的鳳鳥,她繡得很慢,一邊繡一邊聽侍女說他最近的消息。
嫁衣快繡成的那天,她聽聞他被皇帝欽點為狀元,又聞皇帝欲以明珠作狀元夫人。“錦年公子婉拒圣上美意,說是有了心上人。還求了旨意賜婚。”
這一年她及笄了,那日,皇帝下旨封她為郡主。
府上開始整理她的嫁妝,兄長送來許多有意思的物件,又把大量的珠玉珍寶送入她的私庫,她的妝匣中多了許多精巧飾物,好看的布匹和衣裳在繡樓堆積。
她在綠羅裙上繡梨花,銀線繡成的梨花精致好看,一朵一朵,盛開在綠色中。
偶爾拿起筆練字作畫,寫下的,是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畫出的,是一樹梨花白。
窗外的院子,梨花落后荷花凋謝,此時木樨香侵染著呼吸。
她隱約覺得不對勁,兄長變得很忙碌,從未見過兄長這般嚴肅對待什么事。
到梧桐落葉的初冬時節,踏在厚厚的金黃葉毯上抬頭望見光禿禿的枝干時她才想起,很久沒有他的消息。
侍女給她端來新做的桂花糕,想要哄她歡心。
桂花糕白白軟軟,拿一塊,咬一口,甘甜微澀,花香不改,是熟悉的味道,但是卻沒有了幼時吃糕點的欣愉。
突然想要聽戲曲,她走出府,徑直去往附近的戲園。穿過長長的回廊,看到戲臺上有個伶人一襲水袖丹衣,眉目清遠如月光。
他啟唇唱:“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兮,心悅君兮,君不知,君不知。”
唱的不是哀哀怨怨勾起人悵惘的曲調,卻讓她聽得莫名心煩。
轉身欲離開,恰好碰見園主正與人商議賣掉戲園。見了她,園主恭敬行禮。
“戲園既然要賣,不如賣給我,價錢方面自是不會虧了園主,園主意下如何。”園主十分驚喜,連忙應下。
她回頭看了一眼戲臺,臺上的人剛好走下來,一雙眼若含情,重彩妝飾下依稀可辨五官輪廓。她走后,那個人在原地癡佇許久。
回府便差了人去買下戲園。戲園安排了人修葺裝飾,留下了幾個出色的伶人,伶人們日日練嗓,不見戲園開門,也不見有人來聽戲。
她在戲園臨街的樓上看大雪紛飛,有小孩打鬧嬉笑著跑過,有正當年華的女子撐傘緩緩行過,有急著還家的人匆匆而過,有醉醺醺的人踉蹌走過。
她想起了一壇前些年埋在桃樹下的酒,大概埋了有九年了。她和他,從初遇到現在也有九年了。
九,恰恰好,是她最愛的數字。這樣想著,不覺輕笑。
街邊不時有人猜出燈謎引得周圍人驚呼。
她看向少人的街角,一眼看見他。好像人清瘦了些,但依舊是讓她記憶中的模樣。
醉意侵襲意識,沉沉睡去。次日醒轉,一道圣旨入府。
那一道旨意,令她所有的想法成空。
她成了皇帝定下的九皇子的皇子妃,婚期定在三月初。
她要嫁人了,那么她想嫁的那個人又會得哪家姑娘青睞,又是誰家女子得有此幸能為他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