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調侃張先老年納妾,蘇軾沒必要連續寫兩首詩吧,而且文風和水平又相差巨大。所以‘一樹梨花壓海棠’這首無名詩,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應該是蘇軾的。”
引經據典,條理清晰,李亦儒非常平靜地敘述著,他面頰波瀾不起,神色淡然,但越是這樣,仿佛越有說服力。這是來自于博學強者的淡定。
現場的觀眾已經漸漸傾向于他的說辭了。
柳依依問道:“那張先的詩‘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發。與卿顛倒本同庚,只隔中間一花甲’這句呢?”
李亦儒笑道:“這詩也不是張先的!”
現場觀眾一片嘩然!難道整個典故中,除了80來歲納個小妾外,其他的都是后人胡亂安上去的么?
李亦儒解釋:“張先的確對此寫了詩,但是,很可惜沒有流傳下來。宋代葉夢得的《石林詩話》里倒是收錄了兩句殘句:愁似鰥魚知夜永,懶同蝴蝶為春忙。
從蘇軾的《張子野年八十五尚聞買妾述古令作詩》和張先的殘句‘愁似鰥魚知夜永,懶同蝴蝶為春忙’來看,現今廣為流傳的‘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發’和‘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它們明顯不屬于兩位詩人。
能夠誤傳起來的往往都是淺顯易懂朗朗上口的東西,所以在流傳過程中,蘇軾這首《張子野年八十五尚聞買妾述古令作詩》典雅之作,很容易就被更通俗、更直白的民間段子所取代了,以至于造成很多人誤以為真。
但到底是什么時候被民間段子取代的,這個我真沒有考證,恕我才疏學淺!”
李亦儒話畢,演播廳內所有人的目光從李亦儒身上轉移到了虞若云的身上,等著老爺子蓋棺定論。
老爺子此時特別慈祥地看著李亦儒,他根本毫不掩飾他對李亦儒的喜歡,微微點點頭:“亦儒說得沒錯,這個流傳很廣的典故,基本都是杜撰的,李亦儒說得完全正確!”
現場頓時掌聲響起,大家不得不佩服臺上這個青澀但博學的少年天才!
虞若云又道:“這個典故是從建國后,60年代開始被誤傳的,至于張冠李戴這件事最初的起源是誰,其實已經不可考。謠言誤傳就是這樣,我們知道它是錯的就好,沒必要追根溯源。
在此我必須要再次表揚李亦儒,我聽我孫女說很多網友覺得李亦儒不過是背誦機器而已,我在此鄭重地道,在日常的交流中,我發現李亦儒的學識,起碼是名牌大學文學系研究生的水平!”
嘩!
全場再次掌聲雷動!
這是最高的評價!這可是國學名家虞若云的首肯啊!
一個高中還沒畢業的男生,被國學名家稱贊有文學系研究生的水平,那是多大的榮譽啊!
大家之前一直驚嘆于李亦儒強大到無以復加的腦力,但此時才真正意識到,李亦儒不僅僅只會背詩,他對詩作的理解也是很多人望塵莫及的!
不過柳依依有些納悶,怎么李亦儒臉上一絲笑模樣都沒有了呢?他怎么那么嚴肅呢?不是應該很開心的么?
小了,格局小了啊!
前世帶研究生的副教授李亦儒,最終還是擠出一絲笑容,鞠躬道:“謝謝您的夸獎!我還有很多不足,一定會更加努力的!爭取日后不僅僅是研究生水平,還要帶研究生!”
“好,有志氣,有遠大抱負!富旦大學歡迎你!”虞若云似認真似開玩笑地伸出了邀請的手勢。
柳依依道:“好!兩組選手請臺下休息,最后一組對決,請雙方上臺!”
李亦儒提足下臺,神色平和得就像出去溜了個彎一樣。
可是董勁夫神情呆滯地低著頭下臺,然后一言不發地默默坐在了位子上。
王常亮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非人力可為,這個沒辦法,在常規狀態下,咱們只能無限迫近,但總是差那么一點點就是超越不了。可一旦他進入暴走模式,咱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碾壓咱們。
這也就是你,還能跟他在常規狀態下掰掰手腕,你實在太牛逼了!換成我們啊,李亦儒不用大招我們都根本招架不住!”
王常亮撤回手的時候,發現手上濕漉漉的,董勁夫滿背都是汗!可見剛剛在臺上那短短的3分鐘的比賽里,董勁夫究竟有多緊張多投入!
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的董勁夫,他突然咧嘴笑了,低聲說了句:“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