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皇姑母認為一個好皇帝該是怎樣的?或者說,皇帝究竟是什么?”
“你是要和我討論什么形而上的概念?你覺得現在是那樣的氛圍?我的時間很緊迫。”靈犀原本以為劉昶熙會問些類似“能不能留他一條生路”之類比較實際的問題。
“這可不是什么形而上的概念,是我認真想問的事情。”劉昶熙嚴肅地說道,“對于我自己來說,今日最好的結局,也不過就是個兩敗俱傷,而這對圖南來說卻是最壞的結局。所以我想說服自己體面地將本屬于皇姑母的東西交還給您,但是您也知道,這絕非什么容易的事。一旦我這么做了,便極有可能看不到明日的太陽,最好的結果也是被流放到偏遠一隅,從此遠離權力中心。”
“在這些發生之前,我必須至少確保圖南國是落在一個我認可的人手上。我不會相信史書里的記載,我只信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所以,皇姑母,這些問題恐怕您回避不了。”
“你是在測試我?”靈犀的語氣越發冰冷。
“不是測試您,是在說服我自己,當一個體面的失敗者。”
“好,那我便滿足你。”靈犀揮了揮衣袖,抖了抖衣衫,整個人的身上瞬間散發出極強的氣勢。
那是獨屬于破空境強者的氣勢。
“何為皇帝。皇帝絕不只是一個稱呼,更加不是一個位置,一塊玉璽,它是一個象征。”靈犀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雖然不敞亮,卻令在座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晰。
“皇帝本人是一個國家的統治者不假,但這個名號之中蘊含的內容卻絕不只是單純的權力,它代表著一種責任,一種承載蒼生百姓興衰生亡的責任。”
“天底之下最沉重的責任,才賦予了皇帝最大的權力。一位稱職的皇帝不僅應當胸懷天下,包容天下,更要以天下興亡為己任,以黎民辛苦為己念,孤身一人開辟出一個國家前進的道路。”
“將天下的重擔攬于己身,孤獨前行的,才能稱得上是好皇帝。”靈犀鄭重說道,“若是不能有與之相匹配的覺悟,早晚只能淪為權力和**的傀儡,就像你的父親。”
“好,既然如此,皇姑母覺得您是一位好皇帝嗎?”劉昶熙繼續問道,“您剛才所說的這些,您自己真的能夠做到嗎?您能夠站在一個國家的角度上,以蒼生的幸福之大義為目標來行事嗎?”
“你在質疑我?”
“不,我在說服我自己。”劉昶熙再次重復。
“我當然能。”靈犀的語氣中充滿了自信和決斷,“當年女帝做不到的,我能做到,女帝想要完成卻沒能完成的大業,我能替她延續。我會成為圖南史上最出色的皇帝,帶領這個國家重新回到東洲的巔峰!”
劉昶熙看著靈犀說話時的神情,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是那么的純粹而堅毅,話語中充滿了自負,她說到皇帝應以蒼生社稷為己任之時,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或是做作。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而發自內心的。
靈犀的個子不算高,但整個人此時卻顯得威嚴而偉岸,劉昶熙刻意關注了一下文武百官的神情,以李牧為首,大部分老官員此時的眼神之中只剩下藏不住的崇拜和仰慕,仿佛看到了十八年前那位風華正茂的鳳凰又一次涅槃而生。
這位皇姑母,確實如書中所記載,是一位百年難遇的奇女子。
“既然如此,那我便沒有繼續執著下去的理由了。”劉昶熙回以靈犀一個真誠的微笑,隨即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將隨身的佩劍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