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在御前與章惇,蔡卞等人瓜分幾個才子的事。那趙諗由于他的點名,已經在政事堂!
這關系牽連之下,正常人稍微一想,就是他蘇頌勾結僚人,圖謀不軌!
不過片刻,蘇頌就恢復冷靜。
絕大部分人或許會這么想,但宮里的官家以及章惇,蔡卞等人,決然不會相信,太可笑了!
但,縱然高層人物不會這么認為,可卻是他們操作的巨大把柄,一旦操弄起來,蘇頌是百口莫辯,鐵板釘釘!
蘇頌看著這些東西,只覺得頭疼。
他現在有些恍惚,實在是分辨不清楚。這些亂七八糟,此起彼伏沒有斷過的事情,到底是‘新法’引出來的,還是本身就存在?
他們的極力渴求的‘清平盛世’,真的是被戳破后的,現在的這副模樣嗎?
‘新黨’到底是對是錯?
蘇頌老臉慣常的沉默,心里則有些茫然。
自從官家親政以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些事情,他們原本都以為是‘新法’引出來的,是‘新法’禍國殃民的證據!
可是越來越多的事實顯示,似乎他們一直心心念念的清平盛世,只是個假象!
蘇頌默然,或許是即將離開,反而能更冷靜,清晰的看清楚一些事情。
好一陣子,蘇頌抬頭,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童貫,道:“官家……可留有什么話給我?”
童貫一直躬著身,神色一直笑呵呵的,保持著對當朝宰執的恭敬,道:“官家有一句話給蘇相公:自古盛世,首推漢唐,于文治武功,曠古絕今。盛世,是打出來的,不是困守自憐。”
蘇頌神情不動,沒有說話。
元祐初,高太后以及司馬光等人,割讓夏人四寨,以求夏人退兵。
而后的七年,宋朝幾乎困于自守,再無神宗時候的銳意進取。
蘇頌今天的感慨有些多,暗自搖了搖頭,甩開復雜的情緒,目光落在身前的盒子上。
趙煦剛才那句話,像是臨別贈言,沒有多大意義,童貫帶著盒子來的這一趟,才是重點。
不多久,蘇頌就會意過來了。
蘇頌輕輕點頭,嘆了口氣,道:“回去回稟官家,就說我知道了。”
‘你知道,我不知道啊!’
童貫面上笑呵呵,心里一肚子疑惑。
這些大人物,慣常打啞語,云山霧繞,不到那個層次,根本不懂!
童貫沒有追問,抬手道:“小人告辭。”
蘇頌雙手按在盒子上,又搖了搖頭,道:“罷了,是對是錯,我終究是看不到了。”
他七十多了,沒幾年好活,‘新法’的最終會怎么樣,他可能等不到。
蘇頌默然好一陣子,抬頭看向宮里方向。
他知道,高太后近來病重不起,昏睡兩天了。
這仿佛預示了‘舊黨’的末路。
蘇頌又默默好一陣子,腦海里回想了很多事情,從他入仕的英宗朝,而后是仁宗,神宗,再到如今的元祐。
他歷經四朝,當真宦海沉浮,有無數起伏波瀾。
“罷了,就再收拾最后一次殘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