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履跟著蘇頌的腳步,笑著道:“還沒有,御史臺正在討論,畢竟事關重大,朝野關注,不得不小心從事。”
蘇頌沒有看他,拄著拐,徑直入地牢,來到曾布的牢門前。
曾布聽到密集的腳步聲,目中一閃,看向牢門。
蘇頌出來的一瞬間,曾布雙眼有訝異之色,繼而有些期待。
朝廷里的爭論有了結果?
曾布看向蘇頌的目光,都是探尋之色。
蘇頌等牢門打開,走進去,坐在椅子上,與曾布對視。
他雙眼平靜,臉色蒼老,看不出任何情緒。
黃履等御史臺官員站在不遠處,一個個雙眼大睜,豎起耳朵,要看這兩人到底談什么。
曾布雙眼的訝色消失,變為疑惑,道:“蘇相公,這是何意?”
蘇頌道:“我已向官家表明,辭官歸鄉。”
曾布臉色驟變!
他之所以入京,就是篤定趙煦要再次平衡朝局,平衡‘新舊’兩黨,用他填補韓宗道的空缺,如果蘇頌辭官,那一切落空!
曾布小眼睛大睜,道:“官家怎么說?”
蘇頌看著他,淡淡道:“而今,不是熙寧年間。”
其實蘇頌想說的是,現在的官家,不是神宗皇帝。神宗皇帝面對壓力,會妥協,退讓,但當今這位卻不會。
當今這位對呂大防,范純仁等人出手,并不僅僅是為了報復,發泄心中的怨恨,還有就是表達了另一層態度:面對‘新法’,他堅定不移,不會對‘舊黨’做出退讓!
曾布不相信,更不甘心,追問道:“官家,讓你走了?”
蘇頌道:“你上書認罪吧,全身而退。”
曾布胖臉變幻不斷,一直盯著蘇頌,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上,看出‘玩笑’二字。
但蘇頌十分平靜,沒有任何異色。
曾布瞥了眼不遠處的黃履等人,道:“章惇回來了?不可能,他起碼要等到四月中旬之后才能回來!為什么?到底為什么?”
蘇頌搖了搖頭,拄起拐,道:“要么你上書,要么我送你走,你自選吧。”
蘇頌說完,自顧轉身,看都沒看黃履。
黃履卻一直盯著蘇頌,這位蘇相公真的要走?臨走前還幫他們料理曾布?
如果是蘇頌處置曾布,那么他們‘新黨’內部面臨的壓力將驟減,因為曾布引發的亂子以及后果都將變得可控。
但蘇頌為什么幫他們呢?
‘說不通啊……’
黃履心中暗道。
‘新舊’兩道廝殺了幾十年,元祐初‘舊黨’更是將‘新黨’盡數放逐,打壓的很是徹底。‘新黨’這次回來,‘舊黨’死傷無數。
兩黨早已經沒了和解的可能,蘇頌這個作為,令他很困惑。
曾布坐在床上,臉角抽搐,雙眼有憤怒之色。
他怎么想都想不透,蘇頌怎么會致仕?!
蘇頌一走,朝局必然失衡,‘新舊’兩黨黨爭更加劇烈,這對朝局,對‘新法’,對官家,百害而無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