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輪車滾動的聲音在夜色中漸行漸遠,明明沒有什么大的聲響,卻好似載著雷霆之怒,劈入錢瑜行的心口,令他呆若木雞。
他一直以為,自己做事天衣無縫,就算長公主查起來,他也可以將丫頭婉柔之事推脫得一干二凈。借口,很多,他只需給出一個,便可高枕無憂。畢竟,丫頭婉柔的父親,平白得了五十兩銀子,選擇了閉口不語。
然,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府中的風吹草動,竟掌握在了白云間的手中。
他為何盯著自己?可是……可是事發?他做過很多虧心事,樣樣都能掉腦袋,卻不知道白云間盯他什么?也許……他只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這段時間,錢楚兩家確實鬧得動靜有些大,吸引白云間的注意,也是自然。嗯,自然。
錢瑜行噤若寒蟬,卻還在拼命安慰自己,要穩下來。
長公主道:“本宮乏了,錢大人,回吧。”
錢瑜行施了大禮,而后佝僂著身子離開,一副瞬間老了好幾歲的模樣。然,他的雙眼卻飽含了恨意和殺氣,恨不得立刻宣泄而出!
長公主說困乏了,卻并沒有睡,而是問武重:“管家何在?”
武重回道:“回長公主,顧管家還在獄中,無論問什么都不肯開口說話,卻一直抱著顧忠晨的尸體不撒手。”
長公主揮了揮手,示意武重退下。
武重離開后,李嬤嬤低聲問:“長公主可要休息?”
長公主揉了揉額頭,道:“如何能睡得著?”
李嬤嬤打發掉伺候的人,又洗干凈雙手,這才為長公主揉捏其額頭,道:“事已至此,公主需寬心才是。顧管家在府中伺侯多年,倒也算是用心,奈何一直惦記著他那傻兒子,反倒不明白何為主次,簡直就是豬油蒙了心。”
長公主閉上眼,淡淡道:“你無需為他求情。他啊,是需要長個教訓了。”
李嬤嬤尷尬地一笑,道:“公主英明。老奴啊,也就是看他平時辦事還算用心,這才多嘴說了一句。”
長公主疲憊地感慨道:“清明一世、糊涂一時,最是不堪吶。”
這話,李嬤嬤不敢接,她服侍長公主多年,多少能察覺到她這話的意思,并不是全指顧管家,而是在說她自己。長公主最是要臉,支撐顧家門面,不容任何人踐踏。而今,她親自做主為顧侯選了個良妾,又以正妻的布置裝飾了顧府,還請來了諸多大臣及其家眷,結果……打臉!活活兒打臉!當著那么多人面,她被打得面目全非!
長公主這會兒看似疲憊,實則正在心里發狠。
想她一世英名,結果,卻給顧侯納了一個破爛貨!
若錢碧水不小心懷上了那癡兒的子嗣,豈不是要亂了顧家血脈?
這么一想,長公主就恨得咬牙切齒。偏偏,那錢瑜行狡詐,聲稱錢碧水撞壞了頭,不曉得發生過何事。長公主不能讓自己顯得太過狠辣,唯有暫時放她一馬。
長公主感覺自己腦筋繃得太緊,便緩緩吸了一口氣,狀似閑聊道:“嬤嬤覺得那楚玥璃如何?”
李嬤嬤略一思忖,回道:“老奴見她兩次,都沒瞧著臉。”
長公主勾了勾唇角,罵道:“你個老精怪。直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