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羊腸小道上,行走著三個健壯婦女的背影,兩個在后的婦女扛個空空的擔架,領頭的婦女身形特別高大,面上身上都裹著紗布,隱隱洇出血跡。
三名婦女急匆匆地向山上趕,自始至終,都沒回過頭來看一眼。
貼手肅立的青年凝望許久,倏地恭恭敬敬一個彎腰,對著山道上三人的背影,來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直到三名婦女的身影消失在彎道上,那青年才直起腰來,轉身拄杖而行。
約莫行了數里之遙,路旁的灌木叢里突然爆出一聲大響,拄杖青年躲閃不及,大叫一聲,栽倒在地。
“哈哈,雞哥的準頭就是好,都快趕上朱先生嘍。”
“喲,跟朱先生可不敢比,也比不了!”
隨著聲音,灌木叢里鉆出一壯一瘦兩個人來。
來到路心,那瘦子用槍管將傷者挑得翻了個身,見傷者胸口上豁了個血洞,血漿正泉眼般冒出,不禁得意地咧嘴,笑道:“狗曰的東洋鬼,敢跟特派員作對,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么?說起來,你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只是,要是放你回村去,你還不得向清華少爺告黑狀呀?還是早早送你歸西,才是正經!”
那壯漢則習慣性地蹲下身翻著衣兜,忽地他驚喜地叫道:“哈,虎嫂真是實誠,還給這東洋鬼揣了兩塊大洋……。得咧,爺們收著啦,也沒白費走了這么遠的路!”
“豈止這兩塊大洋?”瘦子將槍上了肩,彎腰拖起尸體,“回頭謝先生曉得,高興之下,順手少不了又是幾塊大洋。”
“能替謝先生出手,那是我們榮幸,依謝先生場面,十塊八塊,我還懶得要。”
“那你想要多少?”
“我想向謝先生討支槍,你是沒見著哈,三哥給謝先生挑的,那可都是好家伙什兒!這三哥,忒也偏心嘍。”
“三哥那叫秉公辦事,俏掌盤那才叫偏心……依我看,你們俏掌盤遲早要給拐到南京去!”
“管她呢,誰叫她喜歡呢。再說了,她的性子,到哪也吃不了虧。”
談笑之間,兩人搭手處理好尸體,然后偕肩沿著羊腸小道,腳步輕快地回山。
斜暉里鷓鴣聲聲,遍處草木蒼蒼,四面群峰茫茫,天上白云蒼狗,變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