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穿村過寨,行了七八十里路,眼見走到一處圩鎮,看看天色,日頭已墜到了山后,僅剩幾抹霞光涂在天際,便有意在這圩鎮上投宿,明兒趕早再走。
誰想,馬隊剛剛進到鎮口,就見鎮子里開到一支軍隊,正鬧得滿街雞飛狗跳、狼奔豕突。
謝宇鉦率隊退了出來,到附近村子一打聽,才知道這地方已是龍泉縣界邊上,前幾日國府派了個特派員來到龍泉縣,聯合了兩省六縣的靖衛團,進剿山里的紅字頭和這一帶的山匪,將他們的打潰不成軍,四散奔逃。現在這支隊伍,就是來這邊境上追逃堵漏的。
馬隊眾人聽了,心下大驚,心想:兩省六縣的靖衛團同時進剿,這山里哪股勢力也抵擋不住,不由得更加擔心起山寨的安危來。
村人告訴謝宇鉦,要想進山,還有另一條路,只消稍稍繞過圩鎮外頭的石橋,便也就是了。
謝宇鉦忙率著馬隊,繞到那座石橋,誰想這稍一耽擱,也已經遲了,那支軍隊已在一座必經的石橋上設下了卡子,盤查往來的馬騾行人。
那橋坐落在一條十來丈寬的河溝之上,哨卡卻莫名其妙地被設在了橋中間。
風從對岸吹來,馬隊停在距石橋不遠的叢樹里,幾人來到橋邊觀察。見那石橋上設卡的,攏共只有五條人槍,盧清便動了硬闖的心思,便頻頻向謝宇鉦和俏飛燕示意,但兩人對他毫不理會,他無可奈何,只好悻悻地打消這個念頭。
暮色里,橋那頭遠遠地行來一對帶小孩的夫婦,婦女左手牽著小孩,右手挎著一只竹籃,籃子里盛著幾棵白菜,她丈夫挑著一對籮筐,步子輕快,籮筐晃蕩,顯然挑的是一對空筐。
他們在橋上被攔住了。幾個背槍的兵丁沒在他們身上搜出值錢的東西,竟然大為光火,只見兩個兵丁不由分說,一把搶過那男人的挑子扔下橋去,然后又扇了他幾個耳光,幾拳打倒,還踩上幾腳。另一個隊長模樣的家伙,則一邊發出陣陣淫笑,一邊攬住那年青婦人上下其手。那婦女顯是嚇得傻了,呆若木雞似的立在那兒,任由他為所欲為。他們那個五六歲的孩子在旁邊哇哇大哭。
躲在樹后的眾人見了,不由忿然作色。謝宇鉦舉手止住他們,眺了眺前方去路,只見濃重的暮色里,隱隱可見高山大岳,心里稍稍放下心來。但是,當他探頭望了望圩鎮方向時,他的眉頭又迅速緊鎖起來。
只見暮色四合的圩鎮里,正奔出七八騎人馬,將一輛狂奔的馬車逼停道旁,馬上跳下三四個罵罵咧咧的兵丁,撲向馬車,將那駕車的漢子扯到路邊,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目光移向數百米外的鎮內,只見依然雞飛狗跳,鎮西南角卻升起了裊裊炊煙,便知道那是軍隊在做飯。至于鎮上的人家,現在只怕還在窮以應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強盜,根本抽不出時間或心思來準備晚飯吧。
回頭看看自己一行人的馬隊,除了有兩匹空馬專給朱得水和盧婷騎乘外,其他人都全是步行,手里牽著的馬騾都馱行頗重,謝宇鉦感覺自己一行人——實在沒有生事的本錢。
豈料就在這時,身邊忽地馬蹄聲響,一騎馬從馬隊里倏地竄出,奔上了橋面,謝宇鉦大驚失色,看時就見那馬背上坐著一道嬌小身影。原來卻是那鬼靈精怪的婷丫頭,她坐下的馬兒,一路上都是由盧清牽著。但剛剛學騎未久,興趣正濃卻騎術生疏,光顧著伸長頸子透過樹枝間隙看得忿忿不平,忘情之下攥著的小小拳頭竟猛地砸在馬脖子上,驚得馬兒掙脫盧清的手,竄了出去。
就見這丫頭驚慌之下,再也顧不得為別人抱不平了,兩只小手使勁攏著馬兒,欲要將它撥轉頭來,稚嫩的童聲連連尖叱:“你個畜牲,欺負老實人算什么事,有本事去欺負欺負我姐我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