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戴五方星冠,身披大白鶴氅的鄒陽端坐在案幾前,悠然品茗。在漫天星光的襯托之下,恍若神仙降臨塵世。只是唯一不太協調的就是,在他的身邊并無金童玉女隨侍。
只有韓駿一人,肅立于側。
周天行剛剛在頂樓露頭,便瞧見窗子大開,雪花像一條縹緲的帶子,還在向前城外金谷園的方向飄去,立即大喝一聲,雙手同時一抬一振,一團無形的風暴平地升騰而起,帶著犁庭掃穴之勢,向那架著人頭大小的隕石的祭壇推去。
這團風暴極其凌厲,在貼地橫掃的時候,樓板上的漆皮被層層刮起,地面上鋪設的白羊皮地毯被狂風卷得拋飛而出。
韓駿大喝一聲,挺胸站到了風暴之前,整個身軀和面容,瞬間化為青銅俑人。
砰地一聲爆響,韓駿蹬蹬蹬倒退三步,身形一陣波動,支持不住,恢復了正常人形貌,面孔脹如雞血,顯然是被這力場震傷了內腑。
“駿兒,你且退開。”
鄒陽淡淡地說了一句,依舊八風不動地坐在案幾前,不緊不慢地品啜著茶水,淡淡地瞟一眼周天行,輕嘆道:“可惜了,天行啊,你本來是我器重的人。”
周天行冷冷地道:“鄒師你,也曾經是我最敬重的人!”
周天行知道遲得一刻,便多一分危險,但鄒陽如此鎮定,必有所恃,他不敢大意。
鄒陽微笑道:“可我讓你失望了。”
他放下茶杯,誠懇地道:“天行,如今侯大燕遂那一幫異人渣滓,害群之馬已被清除,異人一族一廓而清,我今想問你一句,你可愿繼續扶保老夫,共攘盛舉?”
周天行冷笑一聲,道:“什么盛舉?從造就一群游俠兒,轉為造就一批文人?”
鄒陽展顏道:“你果然猜出了老夫的用意。天行啊,老夫曾經走錯了路,但這一路,老夫以為,此計可成,一棵長廢了的樹,老夫已經把它親手拔去了,現在重新栽下一棵新苗,你我何如聯手,讓它長成參天大樹,福庇世人?”
周天行道:“鄒陽,難道你還不明白?并不是你選什么樣的人的問題,而是用這種方法,其實根本不能實現你心中的理想。恰恰相反,尊卑上下將更加明顯,以前,還有少數人天資過人,還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如果讓你成功,才是為尊者永遠稱尊,為卑者永遠為卑,再不見天日!”
“啪!”
鄒陽面前的案幾被他一掌拍的粉碎。
鄒陽的衣袂無風自動,顯見已是憤怒到了極點:“一派胡言,老夫窮思數十年,才想出這改變天下的辦法,這是邀天之助的妙計,有何不成?”
周天行道:“天道運轉,天下人心,不會因你一念而改變。三皇五帝做不到,百家圣人做不到,你鄒陽憑什么可以做得到?”
鄒陽眼中陡然閃過一抹厲色,嘿然冷笑道:“周天行,你自恃讀了幾本墨家典籍,就自詡為圣賢了?墨翟若是圣人,墨家若能救世,何至于只能龜縮于天機城一隅?”
“我從來都不是圣賢。”
周天行沉聲道:“墨家雖然衰落了,但行得依舊是人間的正道,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行不愧人!墨門弟子不敢自比圣賢,但個個都是為光明磊落的人間大丈夫!周某迄今不曾加入墨門,但對他們,敬仰久矣!”
周天行長長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這世間本是紛擾不休的,異能的出現,非但不能平息這紛亂,反而會給這世間添了一道更加劇烈的變數!而吃苦的,卻永遠都是那些無辜的百姓!鄒陽,異能,本就是逆天之法,不應該出現在這已紛亂不休的世界!”
鄒陽森然道:“這么說,你是鐵了心要與老夫做對了?”
周天行平靜地凝視著他,沉聲說道:“異能之法,當從你我這一輩終止。”
鄒陽大笑道:“既如此,咱們就在這摘星樓上見一見真章吧。看看這天意,到底是留你,還是存我!”
言罷,鄒陽霍然一震手臂,寬大的祭袍似被無形利刃切開一般,霍然撕裂成兩半,向外疾飛而出!
鄒陽一掌劈向周天行,勢如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