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將恐懼壓在心底,沉聲答道:“應該是幻覺,我們可能吸入了某種致幻氣體,不要慌亂,靠在一起前進。”
“向哪前進?”
“向著琴聲走。”
錚錚錚!錚錚錚!
錯雜急切的琴聲已全無慵懶徜徉的意境,兩耳間盡是刀光劍影的殺伐。隊長看到,蠻族的騎兵如洪水般淹沒抵抗的軍隊,接著席卷了軍隊后一整個繁華的世界。
他們穿過斷壁殘垣的戰場,來到一處山崖,崖下是大海。天空下著雨,海面上升起霧氣。
崖頂,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目光懵懂,一位朱衣峨冠的官員跪下來,對他說道:
“先皇受辱已太多,陛下不可再這樣!”
說完,他抱著孩童,縱身跳入大海。
隊長站在崖邊向下看,只有翻滾的波濤,拍打著亙古不變的黑色礁石。
琴聲更加急切。
火光!
沖天的火光穿透黑夜!
一位悲痛欲絕的父親,執劍長嘯:
奈何生在帝王家!
他竟然親手砍殺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兒。
他丟下劍,失魂落魄的走出太廟。
這里曾經是一個輝煌帝國的中心,現在卻在混亂的火焰中轟然倒塌。
朱梁畫棟的建筑,燒成錦繡的灰燼。
宮女和太監哭喊著四散而逃,特戰隊員們被人群裹挾著,不知不覺來到一座小山之上。
他們看到剛才的中年男人,已經孤獨的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
“隊長,我走不動了。”
一名隊員忽然雙膝跪地,手掌死撐地面,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原來,這些幻象并非僅僅是幻象,那些痛苦、憤怒和悲傷,并沒有就此消散,而是一直盤旋在這片大地的上空,如千鈞之力壓在這些誤入者的肩頭。
沒有誰可以背負這么這么沉重的事物前進,恐怕只有腳下的大地可以承載這一切。
隊員們被壓垮在地,臉龐埋入塵土,只剩下隊長一個人咬牙堅持。
他看到一處戰亂后的城市,城中堆尸貯積,手足相枕,血流入水中,化為五彩顏色,池塘都被尸體填平。他蹣跚著爬過一處小巷,巷中壘尸及頂,遮蔽天空。
隊長力氣已然用盡,他滾入尸堆中,即將閉上雙眼。
一聲嬰兒的啼哭,驚醒了他。
幻境陡然化為了大段大段的空白,無數的景象倏然而過。巨大的戰艦,炮火的轟鳴,狂熱的人群,平地而起的現代高樓。
白駒過隙間,隊長甚至認出了許多自己熟悉的面孔。
最后的最后,他順著琴聲,來到了一個冰天雪地的世界。
冷風如刀,萬里飛雪。
天寒地凍的世界,飛禽走獸不見蹤跡,天地間唯有古樸的琴聲回蕩。冰封的大河中,破碎的冰川斷裂碰撞,發出尖銳的爆鳴,似乎成為這琴聲唯一的注腳。
河邊,兩株枯樹冰凌垂掛。樹下,一張石案,一名男子跪坐撫琴。他的衣著簡單,一塵不染。他閉著眼睛,臉卻過分年輕。
錚!錚!錚!
一曲十面埋伏,已近尾聲。撫琴的男子睜開眼睛,他的目光無悲無喜,看向不請自來的客人。
隊長用盡最后的力量問道:“你是誰?”
“在下孫象,道號靈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