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于廟門口堵住去路之后,老和尚雙手合十,面帶懺悔之色,率先開口道:
“有朋自遠方來,本當以茶水招待。”
“奈何深山老林,無糧無米,廟中椅木,或老或枯,還望貴客恕罪,不可請入廟中,有事可于廟前一敘。”
“或是林前自有涼亭,有粗茶素盞于此,貴客自便。”
他伸手遙遙指了一個方向后,再度合十,垂眉低首,自語輕喃:“罪過,罪過。”
星紋長袍男子聞聲一笑:“鄙人卻是真有些渴了,出家人不打誑語,老方丈這廟里頭,當真一點茶水沒有嗎?”
老和尚聞聲,只得長嘆一聲。
“咣咣咣——”
廟里適時傳來了缸碎碗裂之聲,伴有谷物沙沙滾地之響,以及一眾壓低了的長吁短嘆之音。
老和尚沉沉閉上了雙眼,這才道:“沒有了。”
“這倒顯得我不是人了……”
星紋長袍男子邊說著,掏出銅鏡,瞄了一眼,卻沒有離去的打算,“老前輩不問我姓甚名誰,所圖為何么?”
“遠來是客,緣盡微塵,俗世紛擾,勿染凡心。”老和尚微微搖頭,表示并不是很想知道。
星紋長袍男子顯然不愿意緣盡,恭敬抱拳道:“在下南宮有術,敢問方丈如何稱呼?”
老和尚捂住了耳朵,表示沒有聽見這個名字。
“有喜方丈,你真的不愿意聽聽南宮某人此行所圖為何么,也許很有趣哦?”
“既入佛門,塵緣盡斬,來往過客,皆如煙云。“
“方丈您這廟墻甚矮啊,感覺鄙人一個兔子蹬腿,便可以翻越進去。”
“南宮施主,此行為何?”
那自稱南宮有術的星紋長袍男子,這才瞇瞇眼笑了出來。
很快又變作一臉虔誠,拱手鞠禮,十分和善的說道:
“在下南宮有術。”
他特意再強調了一遍,這才接著道:
“鄙人自南域罪土而來,欲往西域傳授天機大道,不奈一路死意,無有生機,頗感頹然。”
“途徑此山老林古廟,卻是生機勃勃,自然心覺不菲,因而特意前來拜訪。”
一頓,這彬彬有禮的天機術士含笑指向方丈身后廟門處:
“適才見廟前沙彌,臉色紅潤,慧根天成。”
“而今老方丈露面,談吐不凡,底蘊深厚。”
“料此地鐘靈毓秀,可釋佛義,可詮道根。”
“鄙人于是心有妄想,可否攜方丈之手,入此古廟一敘,你我二人,抵足而眠,暢論大道,豈不快哉?”
有喜方丈雙手合十,一句“阿彌陀佛”過后,平聲而道:“斯是妄想,便妄想罷。”
“呃?”南宮有術愣在了原地。
他這一靜,廟里頭隔著一堵矮墻,小沙彌們的竊竊私語聲便變得嘈雜起來了:
“嘶!他想跟有喜方丈睡覺?”
“抵足而眠是怎么眠,腳對腳嗎,床沒有那么大呀?”
“不好,不好,我喜歡抵肚而眠,有喜方丈肚子老軟了,懟著睡老舒服了,嘻嘻。”
“……閉嘴,你們都閉嘴!”
這才安靜了下來。
墻外,南宮有術良久失笑,拱手高贊道:“老方丈果真不凡,談吐沒有返璞,也有歸真,當真的是……”
“他好像有點虛偽。”
矮墻口隱隱飄來的沙彌之聲,令得南宮有術話音一滯,面色多了幾分鐵青。
有喜方丈似向來不會怎么會去責怪沙彌們,對矮墻內之事視若無睹,只瞄了眼天空,說道:
“天色不早了,南宮施主,有話直說。”
南宮有術這下也不迂回了,危言正色道:“實不相瞞,鄙人還真有一正事要講,乃是佛宗故人所托。”
有喜方丈眉頭一跳,目中卻不見波瀾:“施主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