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天生回過神時,恍恍惚惚,好似大夢一場,那萬般祥瑞震撼人心。
青年男女們只是看見這路上才知叫張天生的少年對著太祖金身像跪拜之后起身就哭,還以為是受了什么委屈,正疑惑著。
張天生只覺面上冰涼,伸手一碰發現有水滴兩顆。
“你們誰向我噴水了?”他問。
清凈觀弟子們好似心有靈犀,不愿戳穿這少年的自尊心,畢竟這個年紀的孩子都不太能接受自己在外人面前出丑,是可以理解的,于是只好輕笑搖頭,轉向旁邊的岸臺去。
太祖金身像左右,是兩座如階岸臺,一步一高,只是最高處卻也比太祖金身低了半寸——這是對太祖的敬意。
案臺上供奉著的,都是歷代清凈觀的祖先們,越往上,時代越古老。
在左邊的岸臺最下邊,有一個盒子,盒子上纏著素布——那里裝著的,該是那名匍匐的死者吧?張天生心想。
是的,那正是林當齊焚化后的骨灰,現在暫放祖先靈臺之上,待得引魂香盡,便送去陵園埋葬,這里將會多出一道靈牌。
青年男女們對著那盒子三拜過后,又擦拭了盒上的浮灰,可連院中都纖塵不染,這里還有太祖金身鎮壓,又怎會有塵埃落上?
一切無聲做完,眾人又出門奔香爐而去,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臨出此殿大門時,張天生又回首望了望太祖像,依舊是目光深遠前望,身周金鱗應龍仍舊含珠欲動,足下神凰依舊口吐神火似要焚盡萬物。
一切都沒有變。
一切都似幻覺。
二十來名男女圍坐在香爐周邊,盤膝靜坐著,在坐下之前,林清靜與張天生說了來到這里之后唯一的一句話。
“你可以四處走動走動看看,也可以在這里坐一會,但切記不要亂闖,有些地方對你來說很危險。”說罷,便一拂裙擺,盤膝坐下。
......
前山后。
又有一群人向門庭行去。
他們步履有些沉重,似不愿走。
有一柄劍飛在空中,劍上躺著一個獨臂的人,他不能動,也不愿動。
觀主林臨石實在不能再多待,就在剛剛離去,其他人倒都還在,林光衍自也在其中。
突然間,一直是一副佝僂姿態的林光衍猛地直起腰來,瞪大了干枯的眼睛,望著前方,連瞳孔都縮小成針尖大小。
有大事發生,林光衍不能再等,道一聲:“我先去。”便瞬間無蹤。
其徒孫們還面面相覷不明就里,只是感嘆一聲:“師祖之能,通天徹地啊!怕是僅次于當年太祖!”
“呵,光是年紀,怕是也比當年太祖大了。”有人輕笑一聲,卻帶著些苦澀,在這種時候,真的沒人能笑出來。
斷臂的道士就在那柄劍上躺著,一言不發,只看著頭頂千萬里高遠的那片云,眼珠不轉,思慮也不動。
清凈觀老祖宗瞬息不知多遠,竟直接出現在門庭之中,左顧右盼,終于看見趴在水池前想要抓魚的張天生。
“那是魚龍,可不能動!”林光衍一聲叫嚷,吵得清靜等人皺眉睜眼,卻見是自己家太師祖,又不能說什么,便又把眼睛閉上靜守。
張天生自是也被這中氣十足幾乎響徹云霄的聲音嚇得恨不能跳出八丈高,一臉不滿與憤懣,看著老頭道:“你干嘛啊,想嚇死誰?”
就是轉頭的一瞬間,他發現這老頭好像愣住了,于是伸出手去,在他眼前揮了揮。
林光衍一個激靈回神,盯著面前少年看了許久,問道:“你的封印,怎開了一道?”
其實清凈觀老祖宗道法通天,修為深不見底,開口閉口皆是造化,睜眼閉眼都是春秋,只是不知何故封劍許多年,聲稱:要為自己留出最后一劍。不出手而已。
可不出手歸不出手,眼力總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