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批渡河的將士,在岸上見狀,當夜便來到義王營中,稟報軍情。義王感嘆清軍竟然懂得運用妖力,見我方大勢已去,便決定與清軍談判,犧牲自己以保全三軍將士,并交給我一張昆侖山的地圖,上書‘面山靠水,寶藏其間’八個字,說那昆侖山某處藏有法寶,那法寶可以吸引妖怪,要我帶領一支小隊上昆侖山,按那地圖找到法寶,再想辦法利用妖力東山再起。
我深得義王信任,當夜便帶著十二名精銳啟程,后由于追兵設伏、環境惡劣等原因,到達昆侖山時,我們的小隊只剩余五人。我們到達一個山洞休息,卻不想那山洞中藏有被封印的妖怪,那妖怪一一殺死了我的同伴,只剩我獨自逃出山洞,往山下跳去,又被某種神力所救,幸而只是昏迷過去,撿回一條性命。
我醒來后,一路回到家中,不日便聽到義王被凌遲處死的噩耗,悲痛欲絕,若不是想到家父年邁,無人照顧,我就算不要這條小命,也要拉幾個清妖同歸于盡!哼!”
說完,田錦坤怒氣沖沖地干掉一碗米酒,把碗重重地擱下,以示發泄。
聽到田錦坤的講述,蒲子軒呵呵一笑道:“故事著實精彩,不過恕我直言,我們在云南麗江也聽到了大同小異的橋段,而且還被編成了滇戲,名叫《太平妖未眠》,咱們這四川乃是石敢當的根據地,想來這樣的戲曲也著實不會少,錦坤兄弟應該是入戲太深了吧?”
田錦坤失望道:“看吧,我就知道你們不會相信,我可以說得更加具體一點,比如我們太平軍的飲食,豬牛羊宰殺以后不怎么清洗,鮮血淋漓地就放在鍋里,也不煮熟,半熟就吃。還有咱們的軍隊里廣西人居多,他們一喝湯就會拉肚子,特別喜歡吃花椒辣椒。這些,怕是戲曲里面無法體現吧?再說了,我若是胡編亂造這些東西,于我又有何意義呢?”
田毅嘆口氣道:“兒子啊,你自小就在這鳳洲島上長大,即使出門,也從未離開嘉定府半步,習武之說更是無從談起,老父日日與你相處,噓寒問暖,怎會允許你去參加那太平軍,還會去昆侖山那么遠的地方呢?”
話雖如此,可是二人看田錦坤的話語流利縝密、立場堅定,絕無戲謔玩樂、語無倫次之感,絲毫不像一個常年閉塞于這島上的農民所能說出,也不由地疑慮起來。更奇怪的是,田毅說道:“倘若是先有戲曲,再有他這胡言亂語倒也罷了,我只當他是童言無忌,可是恰恰相反,正是他先逢人便說這段故事,才逐漸被傳開,后被有心之人改編成了戲曲啊!”
二人頓時愣得不輕,還沒發問,田毅又道:“而且,這島上犯病的也不止錦坤一人,咱們這鳳洲島上約莫有七八十戶人家,兩百來人長期定居,這一年以來,就老朽所知,已經有不下二十人犯糊涂病,瘋言瘋語說一些從未經歷的事情,只是錦坤這段言語最為離奇,被廣為傳播。”
聽到這里,田錦坤不覺地搖搖頭,說道:“你們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么嗎?那就是明明事實擺在那里,卻連親人也權當我是瘋言瘋語,非要用那本就不多的家當給我買藥治病、請人做法,我念在家父一片好意,不忍讓他失望,配合他用藥,任那些江湖騙子榨取錢財……爹,你也不看看我們家里已經成了什么樣子,今日不管你信與不信,我當著二位客人的面宣布:以后,我再也不配合你那些所謂的治療了,這段往事,我也不會再提……”說完,他又干掉一碗酒,站起身來,說道:“你們請慢用,我出去散散心。”便放下碗筷,徑直走出了屋子,任那田毅怎么呼喚亦無回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