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在屯溪、在開化、在光澤、在廣昌……一路上,他們與追擊的清軍大大小小打了幾十場戰役,互有勝負,一個又一個的“王”,被俘、陣亡、倒戈……
一路上,己方并未遭遇妖物襲擊,蘇三娘也一直不敢使用凈化之力,只能偶爾使出三尸退敵。
就在今早,在廣昌縣唐坊的白水嶺,昭王黃文英與偕王譚體元頑強抵抗,蘇三娘放出三尸騷擾敵軍,最終太平軍又殲滅清軍數百人,逼迫清軍退去。而縱然他們打了勝仗,也一刻不敢耽誤,立刻急行軍三十里,洪仁軒路上還扭傷了左腳,終于逃到了石城縣這小小的楊家牌村寨中。
當下,己方所剩兵力,也不過只有區區八千人左右。
窮途末路之下,太平軍已經五個日夜沒能得到休息,就連吃飯時,也是上面嘴巴咬,下面腿腳奔。
幸而,楊家牌的村民對太平天國士兵友好相待,才讓這八千人有了一絲休息之機,除了部分將領住在村民家中,那些普通圣兵則在村落背后的山間埋鍋造飯。
若是平安度過今夜,來日全軍獲得休整后,尚有余力繼續轉移幼天王,否則,一旦在此地被圍,以當下全軍狀態,迎接他們的,恐只有徹底被剿滅的命運。
若是如此,這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運動,便是真正的完結了。
歷史走向,系于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身上,想到這里,蘇三娘輕嘆一口氣,在洪天貴福的身邊坐下,輕輕捋了捋這個可憐孩子的頭發,心想,這一次,哪怕蒲子軒需要我對付紅夜叉,也一定不會再與陛下分開了。
正是這個輕微的捋發舉動,驚醒了熟睡中的洪天貴福,一瞬間,洪天貴福如同驚弓之鳥,突然將雙眼睜得老大,手腳亂蹬,大喊大叫起來:“清妖來了!清妖追來了,快跑啊!”
蘇三娘顧不得君臣之禮,趕緊將洪天貴福身子穩住,款款安慰道:“陛下,陛下,別怕!你只是在做噩夢而已!”
洪天貴福雖然醒了過來,然而精神已恍惚不清,推開蘇三娘的手,翻身下床,跑到屋外,繼續大喊道:“清妖來了!清妖來了!大家快起來啊!”
堂屋內,本已捂著頭半睡著的洪仁軒即刻也警醒過來,直起了身子,正聲道:“怎么回事?”
“沒事,沒事,陛下剛做了個噩夢。”蘇三娘趕了出來,一把將洪天貴福緊緊摟在懷里,勸道,“陛下,沒有清妖,我們在百姓家中,目前很安全,您就放心吧!”
洪天貴福掙扎了半晌,畢竟只是個孩子,力氣遠非蘇三娘可比,身子終于漸漸安穩了下來,卻不住地拍打著蘇三娘的身子,嚎啕大哭道:“朕想回家,朕想回家……朕要父皇,還有朕的皇后……朕不要睡在這里……”
蘇三娘任洪天貴福任性地拍打,并無半分怨言,她知道,對這個一生從未踏出過天京城、從小就在天堂中嬌生慣養的幼天王來說,外面的正常世界已是異常殘酷,何況他面對的是已持續了數月的生死奔波,即使很多訓練有素的圣兵也早已崩潰。
洪仁軒也勸慰道:“陛下不必擔心,咱們只歇息幾個時辰,便立刻動身繼續趕路,一旦與侍王李世賢合并一處,我們北上湖北、陜西,定可再途大業。”
“為何還要等幾個時辰?”洪天貴福哽咽道,“朕就是擔心,清妖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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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就會追來……真的,他們很快就會追來啊……”
作為太平天國當下的統帥,洪仁軒又如何不知道夜宿此地的巨大風險,只是,隊伍連日奔波,不但身體疲憊,士氣也低落到了極點,連自己腳也扭傷,實在難以為繼,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便又安慰道:“陛下放心,今日我們在白水嶺才打了一個大勝仗,殺了幾百個清妖,量他們也不敢追來的。”
洪天貴福雖名為皇帝,然而太平天國實際軍政大權均掌握在洪仁軒手中,雖本能地意識到了什么,卻由于才疏學淺說不出個所以然,對洪仁軒的說辭無力反駁,便抽泣了幾聲,不再多話。
不過,事實證明,這一次,洪天貴福這個孩子的預感才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