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鄭曉荷尸變事發地八里外的龍勒村,晚上,一場內部的激烈爭論正在上演。
此時已近亥時,下了大半日的雨已停歇了好一陣子,裝著龍陽伯尸體的棺材停放在他自家的桃屋中,宛如被世人拋棄般孤獨。
按理說,一個村中有老人去世,前來奔喪趕禮的親朋好友自當絡繹不絕,但龍老漢的死并非壽終正寢,甚至連一般意義上最可怕的兇殺死亡都算不上,而是被僵尸襲擊致死——這樣的死法,在全村的歷史上尚屬首例,不管是出于迷信或是什么心理,龍勒村全村村民這一晚個個如同驚弓之鳥般提心吊膽,別說沒有一人肯上龍陽伯家奔喪,幾乎所有的婦孺和孩子,甚至連自家大門也不敢踏出半步。
但尸體既然已經被死者的兩個兒子帶回了村中,此事總得有人出面料理,于是,這一晚,族長龍正初召集了村里七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出面與龍大福、龍大貴兩兄弟談判,十人圍坐在遠離龍陽伯家的一處平壩上,點燃篝火,商量后事,不知不覺又引來了不少膽大的男性村民聚攏圍觀。
說是商量,其實龍正初代表著全村村民,開啟談判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說服死者的兩個兒子趕緊將尸體毀滅。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已針鋒相對了好一陣子,龍正初作為族長,為了塑造一種“中立”形象,此前一直沒有說話,見雙方說得差不多了,這才舉起那根近兩尺長的煙桿,深吸了一口葉子煙,嗆得自己連連咳嗽了幾聲,還忍不住側臉吐了一口痰,清了清嗓子后,緩緩講道:“大福、大貴啊,你們今日遭遇喪父之痛,我們完全可以理解,畢竟,你們的娘走得早,龍陽伯一個人靠著撈尸那點活路,將你們拉扯大不容易。他人呢,生前也是個厚道實誠之人,從來沒有什么花花腸子,和咱們全村人相處也是十分融洽,我們對于他的突然離世,也是痛心無比啊。可是嘛,痛心歸痛心,你們也知道,咱們龍勒村一直流傳著一個祖訓:被僵尸咬死的人,死后十二個時辰之內也會變成僵尸,新的僵尸又會四處咬人,從而把整個村子的人都變作僵尸,唯一的辦法,只有將死者尸體在變成僵尸之前‘打旱骨樁’,才能避免釀成大禍。既然龍陽伯是被僵尸咬死,咱們祖上傳下來的訓誡,還不能不遵循,對吧?”
“呵呵,族長,你洋洋灑灑了半天,其實就是為了最后那句話作鋪墊嘛。反正,‘打旱骨樁’,直白地說,就是要將我爹的遺體拉出來,大卸八塊,再一把火燒掉,是吧……”龍大福在經歷了這一日的家庭變故,又遭遇了全村人的白眼后,內心深處早已感覺到世態炎涼,仿佛過去全村的人那一張張笑臉不過是浮云一般虛幻,便也對包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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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長在內的所有人沒有了什么好話,直罵道,“哼,什么狗屁傳說?被僵尸咬死的人就會變成僵尸?請問,有誰親身經歷過?又是從哪個無聊的祖先嘴里說出來的?”
“住口!”此話一出,圍觀人群中立即有人閑不住了,指著龍大福大罵道,“你這逆子,膽敢侮辱我們龍家人的祖先,真是吃了豹子膽了!若是龍陽伯還在世,聽了此話,看他不扇你兩個大耳刮子!”
龍正初對兩兄弟的反彈早有意料,倒也懶得計較,用頗有長老風范的手勢平息了旁人的怒火,語重心長說道:“大福啊,咱們龍勒村人,村名帶‘龍’字,姓氏為‘龍’字,就是外村的姑娘嫁到了本村來,管他趙錢孫李,也得改姓為‘龍’字,這一切的由來,全是因為我們是應龍大神的后人。應龍大神活躍在四千多年以前,那個年代沒有文字記錄,所以你問的問題,我們肯定無從考證,但訓誡既然一代一代傳了下來,歷經幾千年的世事滄桑沒有失傳,必定有它的道理。令尊既然人已經不在了,且聽我一句,將令尊的尸體按祖訓處理了,令所有村民們安下心來,此事便一了百了。今后,咱們還是可以像過去那樣和睦相處,好嗎?”
龍大福還沒回應,弟弟龍大貴插話道:“族長你知道嗎?我爹今日本來不該死的,是我見錢眼開,提出下水去打撈紅衣女尸,爹才勉強同意,又因為我的紅綢斷裂,爹才替我去遭此橫禍!咱們兩兄弟,因為從事撈尸行當,沒有女子愿意嫁給我們,我們本就覺得虧欠了爹,今日又發生這事,我已經注定會后悔一輩子……對爹,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給他風風光光辦一場喪事,讓他老人家入土為安,如今得不到你們的支持倒也罷了,竟然還要如此殘暴地對待他的遺體!你說,這個坎,我這心里能過去嗎?”
龍大福不耐煩道:“你跟他們解釋這么多干嗎?爹是我們的,他的遺體要如何處置,我們有完全的話語權,無需向誰解釋,也不受任何人干涉!此事,不行就是不行,沒有任何討論的余地!”
“呵呵,對,你說得對……爹是你們的,要如何料理后事,我們確實干預不了。不過,既然你們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么,反過來說,我們要做何事,只要不惹著你們,你們也沒有資格干涉,對吧?”龍正初見兩兄弟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便知談下去也沒什么好結果,話鋒一轉,對旁邊另一老者吩咐道,“不說了,做法事吧。”
“好的族長,我這便去安排。”老者應了一聲,便起身離開了原地。
龍大福和龍大貴兩兄弟不知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皆一臉茫然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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