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地脈地氣如此浩大的動靜,無論如何也瞞不過有心人,哪怕是距離九洲其余八洲極為遙遠的海外嵐洲,也能感覺到腳下大地震顫晃動,飛廉扶著刀登高遠望,見天地遠處一座高山沖天而起。
冷漠的少年神握著刀的手仍舊沉穩。
祂是象征狂風如刀撕裂前方風云陰霾之意,但是再狂暴的風也無法斬裂承載三千世界的大地,親眼看到地神靈性匯聚,近乎于重新現世,在嵐洲鎮壓了許久的飛廉也忍不住失神。
旋即自嘲,在這里幾十萬年都沒有遇到什么能真正讓他失神失態的事情,哪怕是那幾次聲勢浩大的所謂神魔滅世之事,祂也只當做桌面上不動根本的小打小鬧,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那些難得晃動祂心神的事情,這幾年間卻都一一地冒了出來。
先是所謂天庭,然后是五指山鎮壓了嵐洲地脈,說實話,地脈是否被鎮壓住,對于飛廉來說并不極為在意,那雖然確實是超過祂的預料,確實是對嵐洲產生了沖擊,但是真正計劃最核心的是執掌地神權柄的神魔,五指山封印地脈,也算不得是真正傷了根本。
最大變數在那徐福。
飛廉想到那一日死生之主聲勢浩大的一句當誅。
復又想到,一直和他們聯系著的歸泉界現在已沒了半分聲息,派去的神魔連一絲神魂都不曾出來,便已經潰散。
看來果然是大變之時。
除去了扶刀而立的飛廉,旁邊還有同為先天神的萍翳在。
在方才,祂告訴了飛廉剛剛嵐洲的巨變。
作為計劃基礎的地神權柄已經盡數潰散,只余下一成,剩余的都化作了靈性回歸天地之間,而那些以地神權柄為核心所匯聚的神魔,則仿佛在那一剎那耗盡了悠久的壽命,先是快速老去,黑發變白發,然后面上生出皺紋,最后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便化作了齏粉隨風散去。
可以說在這一瞬間,那苦心思慮了足足數十萬年的計劃便已經變得支離破碎,仿佛一件精致無二的青花瓷器,給人舉起來重重摔在地上,一片一片裂開落在地上,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粘起來,可終究是沒有了那美感。
萍翳自嘲地笑著說,現在反倒是要感謝當日那位存在以一掌封印了嵐洲的地脈,才沒有讓這遠離八洲山水的最后一洲也因為其余所有地神靈性匯聚之后,自然誕生的牽引之力拉扯著劈波斬浪,回到那邊,讓九洲直接合一。
若是那樣,地神恐怕就會直接蘇醒。
飛廉不置可否,雖然說肯定會出現牽扯之力,但是一路上也有諸多的危險之處,若是真任由地神權柄牽扯這一座大洲回歸,只會在途中不斷和星辰海眼碰撞,最后四分五裂,徒留地脈回歸,這對于地神來說也算不得好事。
當然,對他們來說就更算不得,幾乎是賠到死的買賣。
現在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和尊主說,或許會被直接打落剩下一半的根基,當場權柄崩散,也未可知,飛廉和萍翳一時間都沒有心思再交談說話,看著那即便是隔著無比遙遠距離,仍舊隱隱看到的巨大山川,那種巨大的壓迫感讓祂們心中沉悶。
星海之上風起云涌,一道道暗流碰撞糾纏,發出的聲音有若雷鳴。
過去許久,飛廉和萍翳突然回神,微微一怔,然后齊齊看向一側。
多出一人。
那是個身穿白衣的男子,面容完全無法記住,竟然仿佛只要移開視線便會忘卻,而若矚目其上,則只見到一片模糊,扭曲時間因果。
然后兩位兇名不低自太古直至而今的先天神靈竟然齊齊行禮,口稱有罪。
這不知其面目的男子開口,平淡道:
“此事罪不在你們。”
他看著遠處壯闊的山脈,開口說出第二句話,贊嘆道:“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