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風起云涌,越發壯闊。
嵐洲的酒樓里卻仍舊安靜,一連串酒菜上齊,彼此竟真的仿佛許久不曾見過的好友那樣隨意地閑談飲酒,作為侍從的老者被這種輕描淡寫當中的沉重壓得有些喘不過氣,又不敢離去,只得僵硬站著。
那根本看不清楚面目,卻給人一種可親味道的白衣幕后看著趙離,嗓音溫和地介紹著這桌上酒菜,都是凡人所不能想象的佳肴,便是最不起眼的一道,也要以此界早已經絕跡數十萬年的靈魚作為材料,凡人吃上一口,就能增加千載的壽元。
最主要是味道絕佳。
就算是酒也是采擷天下奇珍所釀,在世界核心存放十萬年之久。
可醉仙神。
還說這種酒最配一味靈果,那般滋味難得一見,定要試一試。
他盛情推薦,蒼天則是平淡飲酒,并不去嘗試那所謂天上地下第一流的吃法,而在旁觀老者眼中,眼下這三位雖然都是這萬古之中拔尖兒的人物,但是無疑也是分得上下的。
自己尊主和那冷淡蒼天斗了不知道多少年不曾分出上下,萬古以此二位為首。
也只有彼此才能做彼此的對手。
他也不敢妄自評價,但是這口出不遜的道人,無論是底氣還是實力都無疑要差了一大截子,須知他也見識過許多,最是氣度平淡尋常者能有手腕,踏入此間就開口傲慢,多少有點那故做姿態的味道了。
幕后的盛情沒能得到什么回應,笑容不變地坐下。
自顧自地去取了魚膾,蘸著靈酒放入嘴中,微微瞇了眼睛,笑道:“還是這樣的味道,也不枉我專程養了那許久,哎呀,差不多有八萬年吧,而且這味道也確實是鮮美嬌嫩。”
他抬起頭,看著窗外壓低的劫云,自言自語道:
“你們在意那所謂的氣度,我卻不怎么在乎,干脆也就由我開口,由我直說了,今日我等聚在這兒,皆是姜尚你一手所控,手法確實是高妙,將地神權柄融合,截斷了我們原本的打算,更叫氣機氣數因果都滾滾倒傾到了這嵐洲一地。”
“若是不處理了,這因果要么繼續在這里直接把嵐洲壓住,要么會順著嵐洲壓到我和蒼天的身上,一利一害,逼得我們不得不出來和你相見。”
“我自古至今交鋒的對手不知道多少,對于大勢把握在你之上的不少,但是卻都有那種拖拖拉拉,前思后想的性子,下不來手,總想著什么不立危堂之下,不愿涉險錯失最佳機會。實力比起你更強的也不知多少,但是又自恃其力,忽視這天地磅礴大勢,最后還是身死,所以你雖然不算多強,卻是我難得可以稱為對手的人,所以我也便和你直說。”
白衣男子飲一杯酒,輕聲道:
“這一局你毫無疑問占據先手,但是最多也只占據四成的優勢罷了,這還是在天蝕和星主都出手的情況下,星主當初和我對拼至重創,為了防止權柄被我所得,是以遁出,卻沒有想到被蒼天帶走,此刻遠不到全盛。”
“天蝕失去風雨雷霆,當年傷勢是否真的恢復還是兩說,而就算是祂已經恢復全盛,也只是在當年略勝蒼天一籌的水準,距離祂的時代度過了百萬年,我等豈會駐足不前?”
“若我等駐足不前,又有何資格立于天地之間,不如自盡。”
“你借以大勢將我等匯聚在這里,但是支撐著這樣平衡的,也不過只是地神權柄,而若是地神權柄再度被打碎呢?平衡打破,你失去大勢的護身,我和蒼天不殺你,你也會死于自己的選擇之下吧,與其那樣,不如讓我殺你。”
“你不應該是死在宵小手中的死法,這種話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虛偽,卻是我真心所想,我想,死在我的手中,至少比狼狽而去要好的多。”
祂飲了口酒,又平淡道:
“而若是你勝了,你也只是增加地神一尊戰力。”
“天下氣數有十成,你到時至多占據半成。”
“對我來說,地神和嵐洲是錦上添花的手段,沒了便沒了,稍微可惜,天下落子處有許多,如同千萬里的氣魄氣象,一處的波折也算不得什么,不改其壯闊,可你這卻是雪中燒炭,是燒而非送,這是你自己爭出來的氣象,看似驚人,但是炭總有燒盡了的一日,落雪卻不會停止,終是會凍斃。”
“你的根基太淺了,這一次保住地神,你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看似是增加了實力,其實很長時間內根本就是自廢了手腳一般,況且……我等殺得一次地神,便殺不得第二次么?地神初步復蘇,其實力遠不能和全盛時候相比,其全盛尚且不如我等,何況現在?”
祂平靜敘述,蒼天也是不言,即便是趙離自己也知道幕后所說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