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撲哧一笑:“咱們修行人不都有精神問題嗎?”
齊鶩飛一愣,問道:“這是哪兒來的觀點?”
春月說:“修行不就是修個精氣神,好多門派不是有煉精化氣,煉氣化神什么的一套方法嗎?如果精神沒問題,為什么要去練他呀!”
齊鶩飛哈哈大笑。
春月卻幽幽的嘆了口氣。
齊鶩飛問道:“老板娘為何嘆息?”
春月說:“我是越修行越覺得自己的精氣神都沒了。苦海無邊,前途渺渺,不知何時才能到達彼岸。”
齊鶩飛看見春月臉上的愁容,忽然覺得她換了一個人似的。
“彼岸……何為彼岸呢?”他問道。
春月說:“我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又為何向往它呢?”
“我心中有一朵花,只在彼岸盛開。”春月幽幽的說著,迷離的眼神突破狹小的包廂空間無限向遠方延伸,“我在苦海漂流,只為見一眼那彼岸的花開。”
齊鶩飛說:“既然花在心中,又在彼岸盛開,那就說明彼岸就在你的心中,又何必身陷苦海,而不向內心中求呢?”
春月忽然眼睛一亮,看著齊鶩飛,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但隨即很快又黯然失色,垂目道:“齊真人果然是修行奇才,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要害。我也知道該向內心中求,但我卻做不到。我就像一片浮萍,在苦海的波浪中沉浮不定。”
“身世浮沉雨打萍……”齊鶩飛忽然想起了文天祥的《過零丁洋》,不自覺的將最后兩句吟誦出來,“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春月滿臉驚訝,喃喃的念著:“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我們修行人不都追求長生不老嗎?徒留丹心照汗青,那又有什么用呢?”
齊鶩飛說:“沒錯,從個體而言,我們都追求長生不老。但又有幾個能真正做到呢?就連圣人也不見得就能萬劫不滅,真正永恒的是一個道字,而不是某一個人。所以圣人說,齊萬物,而后能合天道。天道之下,萬物平等。你我皆為道的一部分,生或者死,只是一種狀態。若能留取丹心,天道照耀之下,又何嘗不是一種長生呢?”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尹長天在紅石村的荒野中那寂寞的身影。
春月琢磨著齊鶩飛的話,問道:“這是齊真人寫的詩嗎?”
齊鶩飛連忙搖頭道:“我哪有那么好的詩才,這是一位凡間文人的詩作。”
春月奇道:“我怎么沒聽說過?不過這詩真是好!”
齊鶩飛說:“有時候,凡人的境界,未必比我們這些自詡為仙人的低。”
這時,有人敲包廂門。齊鶩飛說了句請進,就見林林山推門進來了。
“老大。”林林山叫了聲,“老板娘也在呢,難怪門關的這么好,哦不,我是說,難怪我在門外就聞著香。”
春月就掩著嘴笑。
齊鶩飛瞪了他一眼,說:“你的鼻子沒在四安里被打壞呀!”
林林山嘿嘿笑著坐下來,拿起筷子就吃,說:“鼻子沒打壞,倒是把我胃口打開了。”
春月就站起來說:“今天多謝齊真人妙語開解,若我有一天真能脫離苦海,必當好好謝過齊真人。你們聊吧,我先出去了。”
說著便離開了包廂,幫他們把門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