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勉強凝聚的形體,此時炸成了血霧,最后一縷血流正在傳輸向他的周身,雖然被他刻意延緩了速度,但是一旦傳盡,就是死亡。
夏極忽然問:“祖龍是什么?”
這個問題很重要。
若祖龍是皇家血脈特有之物,那么其余幾個皇子皇女也不是皇家血脈,他們憑什么會有祖龍灌頂?
夏太乾看了一眼這年輕的皇子,露出古怪之色,他心思何等聰穎敏捷,只見冰山一角便可以推知全貌。
夏極若是見了祖龍,那么祖龍自然會告訴他原委,換言之,他沒有被祖龍灌頂,甚至連夏小蘇都沒有被灌頂,否則夏小蘇該是告訴他了,
那這代表著什么?
這代表著,祖龍...是一場局?
夏太乾臉上露出一抹悲涼,但擠出笑道:“過來,放開心神,我把記憶和力量傳給你,你就都知道了。你贏了,幫我殺了他們...”
夏極看到了他的古怪,看到了他的悲涼,也聽到了他的話,但他并沒有上前,而是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遺言就是這個嗎?”
夏太乾知道自己的想法被識破了,自嘲地笑了笑,再不看夏極,而是仰天歌道:“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三十年功名,三十年大夢,塵歸塵,土歸土......夏極,殺了他們!!!”
說到最后時,他用著近乎于咆哮的力量吼出了最后四個字,然后聲音戛然而止,恨意無窮,綿綿不盡。
他再無人所托,只能托給殺死他的人,然后頭顱一歪,倒在了塵土里,一雙眼睛卻死死瞪著,不肯閉上,似乎在等對面的人答應。
夏極也不幫他合眼,死不瞑目的多了,就這么睜著吧。
他仰頭看著月色,心底想起那個懷他十月,對他有生育養育之恩的女人,
那女人很漂亮,長發及腰,仙氣滿滿,傾國傾城,
那女人會講故事給他聽,會親自煮熬冰梅酸棗湯為他消暑,會在秋獵時小心翼翼地護著他,會為他準備冬衣,會為他跪在別人面前求情,
你養我小,我養你老,可惜,黃泉兩隔,生死茫茫,自己做不到。
思緒一閃而過,
他輕聲道:“娘,你的仇我報了。”
“但沒報盡。”
“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們要用兒子,兒子也會順藤摸瓜抓住他們...”
“九泉之下,且先安好,兒子會送很多人下來陪您。”
他從暗金斗篷里取出了三柱清香,手指微掠,火光點燃。
此時,山谷入口忽地乍現了火光。
深谷四周,壁立百仞,斜坡處已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天子既是籠中雀,那么這樣的籠中雀自然不會少了看籠人。
只不過,如今天命之子已經被選好了,天命已經定了,這天子也廢了沒用了,死就死了,他們也許在看自己與天子,哪個更適合當磨刀石。
幽黑的山谷,被谷口沖入的一點光亮照耀清晰了,谷周的山頂,火光如紅蟒盤成了一圈又一圈,撅頭俯瞰著他。
山頂,滿是是士兵。
谷口進來的人,卻是個眉眼俊俏,面帶桃花的僧人。
夏極看到他的那一刻,心底已經清楚了這個僧人的身份,他該是太子在天子御書房看到的僧人,也是造成了封狼關十萬大軍慘敗的人,如此說來,殺太子放異族的何止是天子,也是世家默許吧?
“阿彌陀佛!”
一聲法號,如驚雷炸響。
僧人面有怒目,揚聲道:“施主竟然弒父?!”
上萬士兵之中也傳來了一陣嘈雜。
所有人都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天子,以及天子身側站著的少年。
夏極想起面前已死男人說的話。
這是他們按給你的名。
不需要證據。
什么都不需要。
他們說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這不是對不對。
而是他們強,你弱小。
你如果要去證明自己是對的,那只會引得哄堂大笑。
弱小,即是罪。
夏極沒有回答,看向那俊俏僧人,問了聲:“和尚見過西天極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