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輕寒驀地愣住。昆侖劇變,姜濂道死于非命還落得亂臣之名,如今的昆侖再也不是當初的樣子。若不是薛惑強留他在憐花樓里,他其實也沒地方可去。若是回去玄月圣殿獨自住在藥圃里,免不了日日想起這些事,讓自己徒生出許多哀傷來。
姜九疑看似還像個半大孩子,但其實脾氣最是倔強。反正他不找到雪獅也不會回去,姜輕寒只能先將他安置在憐花樓里。
蜀中多雨,四方齋破了那么大個窟窿,也留不得人了。陸玉寶只能客客氣氣的將元玉竹、沐云七子等都請了回去,自己好好修補四方齋。熱熱鬧鬧的四方齋一下子人去樓空,只剩下四方齋的小二與一條不知走哪跑來就賴著不走的小黃狗。
陸玉寶看了看天色,天邊一片烏云緩緩聚攏了來,陸玉寶皺了皺眉跳到隔壁憐花樓的屋頂上,敲了敲瓦片:“薛公子,能不能勞煩你讓著雨待會兒再下?”
屋里薛惑揮了揮粉色的衣袖,那片烏云又緩緩地飄走了。
陸玉寶踩著憐花樓的屋頂走回四方齋手里拿著泥漿繼續糊著瓦。烏云飄走日頭就大了起來,照在青石板路上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陸玉寶余光瞥見一個中年人走到了四方齋前,用手半搭在額頭上說道:“這位客官不好意思,今日小店修繕,不開張。”
那中年人卻沒有走。
陸玉寶瞇著眼睛定睛仔細看了看,見那中年人穿著暗紅的衣衫竟然是己伯毅。
己伯毅看著陸玉寶笑了笑:“監武神君應當在此吧?”
“我既已不在昆侖,帝君不必稱我為神君了。”白珞站在那漏了天光的大堂里,手里握著白瓷酒壺。偶有些塵土自屋頂落下落在桌上,她也渾不在意。
己伯毅尷尬一笑:“許久未見,神君倒是一點沒變。”
白珞用手撣去衣衫上的塵土:“四方齋簡陋,住人是住不了了,帝君有什么事便說吧。”
己伯毅嘆道:“若不是真有事,也不會來叨擾神君。”己伯毅從懷里拿出一卷卷軸:“神君可記得這是什么東西?”
那卷卷軸由墨玉作軸,蠶絲作畫,是神農氏的寶物。相傳當年神農大帝嘗遍百草之時也繪制了這樣一副百草圖。上面詳細記錄了百草所在的位置。因百草遍布三界,這百草圖也是三界地圖。神農大帝在這卷軸之上注入了靈力,三界若有大的災禍或者異動這卷軸上也能看見。
白珞道:“這是神農氏的百草圖,怎會在帝君這里?”
己伯毅比之五年前蒼老了許多。神族壽命頗長,五年的光陰不過彈指一瞬原本不應該讓人有什么變化。看起來這五年己伯毅執掌昆侖也不太容易。
己伯毅避重就輕地說道:“神農帝君仙逝,少主又不肯回昆侖,如今神農氏由南霜代為管著。”己伯毅緩緩打開百草圖:“神君請看,這百草圖有什么不妥之處?”
白珞看著那百草圖,昆侖、人界、魔界,這百草圖都畫得十分清晰,但間或有幾點空白,似是作畫之人不小心滴了墨在上面。
己伯毅指著那些墨點說道:“神君當知道,我們祝融氏鍛造兵器最是注重細節。這百草圖我之前見過,原本是沒有墨點的。起初我還以為這墨點是不小心弄上去的。之后的幾日里便格外關注這百草圖,發現墨點一直在增加。我原本想要找來掃灑的仙倌問責的,但今早卻發現這里原本有的一個墨點消失了。”
己伯毅手指在百草圖上點了點,所指的正是蜀中邊境靠近沈黎的岷江位置。
白珞沉聲道:“你是說這百草圖上的墨點正是天裂所在?”
己伯毅沉聲道:“我比不得神君見多識廣,也不敢妄下定論。關于天裂一事我也只是從古籍記載中略知道些皮毛。天元之戰之后因為時序變動的原因確實出現過天裂,但只有一處。那處天裂兇險,足用了一百年,死傷三百天將才將天裂封印。這一百年中,天裂之處的隱神與異鬼肆虐人間,時間越長他們便越是嗜血殘暴,且極難對付。若這一次天裂之處如此之多,后果不堪設想啊。”
白珞:“帝君是想要我去封印天裂?”
己伯毅嘆道:“昆侖現在已經沒人可用了。”
白珞一雙羽玉眉微蹙,她不過五年沒回昆侖,但聽己伯毅言語間的意思,昆侖似乎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
白珞冷道:“昆侖究竟如何了?”
己伯毅苦笑道:“看似平靜實則除了我們祝融氏的天將,別的天將一個也調不動。不過神君放心,我祝融氏曾經雖疏于管理昆侖,但也是三大氏族之一。我一定會重振昆侖。”
白珞一雙玉指搭在墨玉之上輕輕一撥將百草圖收進了手中:“我既已不做監武神君,昆侖之事帝君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不過這天裂既然是因時序變動造成,自然當由我來封印,帝君只管放心。”
己伯毅欲言又止地看了白珞半晌說道:“瀾兒挺想你的,若神君有時間也可回昆侖來。”
“不必了。”白珞將百草圖收進袖中。“四方齋今日不營業,帝君若是交代完了便先回去吧。”
己伯毅嘆了口氣拜別白珞獨自從四方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