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著實能折騰,在山里折騰了三日,霍霍了大半座山的林子,將方圓百里的野雞吃絕了跡,終于在一個月夜里,消失了……
郁壘醒來之時,驚覺身旁沒了人。他驀地坐了起來,一旁的陸玉寶因為沒日沒夜烤了三日的野雞連臉上的黑灰都來不及擦干凈就沉沉睡了過去。如今怕是怎么叫也叫不醒的。
就好似在噩夢中,失而復得的人忽然之間又不見了一樣,郁壘心里直直往下墜去。
郁壘踩著滿地或黃或綠的落葉,穿過月夜里的薄霧如墜夢中。
仿佛是心里早就埋下的引子,無邊無際的山林原本沒有路,郁壘卻沿著一個個凸起的樹根,樹干上垂落的細須,觸及到了那道刻滿了十八羅漢的斷龍石。
那個他的天魂守護了五十年的地方。
他在斷龍石前頓住腳步,斷龍石那布滿塵土的路上,被衣擺拖曳出新鮮的痕跡。
是白珞在里面。
郁壘心中一顫,驟然呼吸困難起來。
人若三魂不齊,便無法活著。五十五年前他在斷龍石前散盡三魂,原本就沒想過會再有活過來的一天。可機緣巧合,他只剩下命魂的軀殼被神荼帶回了未明宮,天魂守著金靈珠,地魂附在靈珠之上竟然修成了人。
宗燁在獻祭時序之時,雖然散盡了三魂,但卻被白珞用朱雀翎羽引魂,引回了那么一點。只是這么一點地魂,也足以讓郁壘醒來。
只是郁壘再不像曾經那樣。他要日日受著寒癥侵擾,煞氣也難以控制。宗燁所帶來的那些記憶他更是無法面對。
宗燁像是站在人前的英雄,是當世豪杰,其心對得起天,對得起地。相比起來,他只是一個為了生存而墮入魔族殺戮無數的人。
宗燁雖生有赤靈珠,但卻是生長在陽光下的佛骨。
而他,只是在那陰暗中生長的人,是那見不得光的人。
宗燁說得對。宗燁做了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一是救魔族蒼生,二是愛一個人。
愛白珞。
他一直覺得自己不配。
即便是現在,仍舊不配。
斷龍石后不見光的盡頭便有那個自己用命守護,朝思暮想的人。但在這斷龍石前他卻膽怯了。
那千佛石窟中,是他守了五十五年金靈珠的地方,可也是宗燁為白珞拿回金靈珠的地方。
這記憶當屬于誰,或者說白珞來到這里是為了誰?郁壘心中不確定,便愈發的膽怯愈發的想逃。
他站在斷龍石前許久,終于輕輕退了一步。墨發自他鬢邊垂下,襯得他的笑愈發的蒼白凄涼。
白珞怎會想起他?這三界之中,就算只有白珞一人她也能活得很好,她喜歡的也該是像宗燁那樣向陽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