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靴踩在樹葉上發出一聲輕響。他心弦便隨著那輕響輕輕一動,生怕驚擾了千佛洞中的人。
他驀地轉身,身后卻傳來略帶了些沙啞的聲音:“你便是在這里受了五十五年,那段日子很無聊吧?”
他脊背一僵,不敢回頭下意識地答道:“記不得了。”忽而又想起陸玉寶對自己說的話,便又咬牙說道:“那天魂回到我身體里時,五十五年的記憶便似一瞬。”
白珞嘆道:“是啊,才五十五年而已。對你我來說只不過一瞬而已。但我卻覺得這五十五年太過漫長了。”
是啊,五十五年而已。于白珞萬年壽數,形容彈指一瞬,白駒過隙都顯得太長了。他五千余年的壽數,這五十五年也是顯得那么短暫。
但他的記憶中,好似那五千年才是彈指一瞬,這五十五年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日子。
他輕輕一笑,轉過身去。待他看清白珞的樣子,正要說出口的話卻忽然卡在了喉嚨里。
白珞披著月白色的外袍,赤著腳,披著墨發。那外袍半搭在肩上,欲落未落。而她的眼眶竟然有些紅。
白珞竟然剛剛哭過?
郁壘腦袋一空脫口而出:“以后還有許多漫長日子,我便陪你一起可好?”
此時的白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尊,更不是殺伐果斷的監武神君。仿佛只是一個尋常的女子,需要人抱著,需要人護著。
白珞站在那高處總是讓人仰望著她,尊著她,敬著她。以至于讓人忘了,褪去監武神君的責任,褪去神尊的尊榮,她也不夠過是個尋常的女子。
也是一個會哭會笑的尋常女子。
她護著三界傷痕累累,為著心中之義拼了性命。
在這之后,至少應當讓她有個能哭的地方。而不是在無人的時候,自己躲在那陰暗的角落,將眼淚吞進肚子里。
白珞聽見郁壘的話語,驀地一頓。她再回頭看著郁壘時,像是陽光落進了她涼涼的紺碧色瞳孔里,讓一汪沉靜的寒潭在一瞬間有了漣漪。
白珞莞爾一笑:“那你至少應當跟陸玉寶再好好學學生火,煙太大,嗆得人嗓子疼。”
郁壘鴉翅般的睫羽微微一顫:“好。”
山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散落在地的枯枝樹葉響個不停。陸玉寶吭哧吭哧地自山下走了上來。他懷里抱著一堆東西,零零碎碎的盡是中衣、鞋子、頭冠。
他自山下爬了上來,一眼就看見白珞單單披了件外袍就站在郁壘面前,那肩還露出一半。陸玉寶看得一陣窒息。他當即就擠了過去,一屁股將郁壘撞開,推著白珞進了那斷龍石里,再把手里的零零碎碎一股腦全都扔了進去。
陸玉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回頭見郁壘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竟然心情十分愉悅的樣子。心中頓時氣不打一出來,這郁壘看上去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沒想到既然也是個好色之徒,自己當真是錯看了!可還得防著點。
否則要再有個什么事情,白燃犀又得傷心一陣。
郁壘哪知道自己在陸玉寶心中已經變成了一個登徒子,心里還想著陸玉寶與自己說的那一番話。正想要謝過陸玉寶,卻見陸玉寶將頭扭了過去,鼻子里還極其不屑地“哼”了一聲。
郁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