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下首的謝深甫掃了一眼自己對面坐著的王藺,雖然他現在已經非常討厭王藺,可此時卻是大事,所以他坐在這里。
他內心也認為攤丁入畝是一項良政,可他不敢說,更不敢表示認同。
謝深甫看沒有人再開口,自己便說道:“正稅,千年以來變化并不大,農戶們也沒有半點怨言。依律,夏、秋兩稅入庫,也沒太多波瀾。”
謝深甫的話在理,所有人都不由的點了點頭。
謝深甫又說道:“丁稅并入田畝,宛城亂軍怕是別有用心。”
沒錯,那怕謝深甫內心支持這種良政,這話也說的沒有錯,圖人心就是圖天下。
葉適突然插嘴:“丁稅算什么,真正可怕不止這些,你們只聽到了攤丁入畝,卻有幾個人看到了宛城新稅制的細則,雖然我沒看到,可他們還有更厲害的一招。”
“還有?”周必大感覺血壓有點高。
葉適說道:“宛城義軍沒有收制錢稅。”
制錢稅全稱是:經總制錢。這個稅簡單來說就是一句話,但凡是以錢易物,每千錢交三十錢的稅。就是用錢買絕大多數的貨物、田地、酒、衣等等,每千錢就要交三十錢的稅,當下新規是五十六文錢。
這一項稅收對于只種田的普通人來說,每年必須要買的生活用品,全靠錢買,并不多是正稅的三倍。
總經制錢只是一個總綱,往下還有分門別類的分類子項、雜項。
這個稅有多牛。
鹽、酒、茶、鐵四項加起來,也就勉強高過這總經制錢。
為大宋朝廷帶來了巨額的稅收收入,也富了許多地方官。
大宋的稅不是向權貴收的,大宋的稅收中堅力量是有田地的自耕農。
葉適繼續說道:“宛城沒有總經制錢這一項,所有的稅用錢來交,而田地的產出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為官購糧,就是給出一個定價,每畝田有一定比例的糧食是宛城官府負責收購的糧食,價格不知。”
周必大捂著胸口,他已經預感到宛城怕是會引發更多的義軍。
大宋可能會出現國中國,會被分裂。
至于什么良政,什么惠民,比起大宋國土而言一點也不重要。
周必大深吸一口氣:“如果真按這個規矩來,怕是也不會有耗米與折帛兩項了。”
周必大說的這兩項是正稅附加。
前者是收取合理的損耗,不過眼下這個損耗會讓正稅加一倍。而后者是夏稅交帛,若無帛可以用錢,再加一個折帛費。當下已經演變成什么也不要,直接給錢。高達正稅的三倍,而且沒地方說理去。
大宋正稅之外的子項、附頂、雜項。以及旁稅、小稅,還有那么連名目都沒有,直接就要錢的稅等等。
這些合起來,是正稅的十六倍起。
這也是當時在淮南東路,有人對韓絳說宋時稅收是前朝的七倍。
七倍,或許有些虛。
六點八倍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