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必大說宛城沒有耗米與折帛兩項,葉適點了點頭:“確實沒有,因為一切稅收用錢折,官倉是拿錢買糧。不過俱城中傳聞,他們的商稅極高,尋常高稅高到一成四,若是奢華物品無上限,尋常就是四成起,最高加一倍半也是有的。”
謝深甫這時插了一句:“說的好象臨安的商稅就低似的。”
王藺頂了一句:“臨安的商稅難道高嗎?”
謝深甫站了起來正準備懟王藺的時候,葉適開口了:“臨安府稅衙有一個稱呼叫小法場,臨安城的商人把稅衙當法場,可見稅衙有多可怕。王公以為商稅低,正稅確實低,可臨安城內沒有人收正稅,僅是虛喝一項就是正稅的三十倍起。”
虛喝,就是隨便編出一個商人貨物數量,讓商人交稅。
除了虛喝,還有折稅,就是以物抵稅,能給到實物三成價就是心不黑的。
除此之外,私設稅場都是常見的事。
王藺被葉適搶白,不客氣的回了一句:“我家仆有行商,卻不知。”
哈哈哈謝深甫放聲大笑:“韓家有店鋪,臨安城的稅吏卻要替韓家店鋪清掃門前落葉。前年有個不長眼的稅吏不懂,扣了韓家一船貨,次日清晨他醒來的時候人在亂墳崗,雙腿已經被打斷。王公,你家如何呢?”
王藺大怒:“你竟然敢把老夫與韓家并列。”
謝深甫罵了回去:“我呸,你這老匹夫,你現在自比韓家如何?”
話說這一年,韓家的名聲是極好的。
謝深甫指著王藺:“新年前,韓家以增丁為名,平原公要替自家所有的農、工、茶、匠戶代交丁稅,所有新生孩童布一匹、鹽五斤、糧五十斤。若是攤丁入畝真的成為新政,你王家如何,敢嗎?”
王藺氣的差點背過氣去。
他在謝深甫眼中,竟然還韓老賊都不如。
不過,王藺真的不敢。
若攤丁入畝,他王藺扛得起丁稅,卻扛不起子項雜稅。而且斷了當地官吏的財路,他扛不住。
周必大清咳一聲:“扯遠了,只說當下,這怕已經不是流言,老夫擔心會引發大規模的民變,還有……”
周必大這次沒說完,謝深甫一拱手:“周相公你稱病在家,雖然身為左相卻多日不聞政務,眼下右相主政,今日議事卻沒有請右相,這議的再多,傳不到朝堂之上有何用,謝某不才,無能為力,告辭。”
說完,謝深甫轉身就走。
葉適想了想,也起身一拱手離開。
而后,坐在這里的人起身走了大半。
謝深甫說的一點也不客氣,那意思就是,你周必大身為左相卻看著朝堂之上烏煙瘴氣而不管,這攤丁入畝怕是影響最大的是你們自家,家里有田十數萬畝的都這么緊張。
你們關心的未必是天下,而是自家的田地。
若真的關心天下,為何沒有請趙汝愚前來呢。
趙汝愚把持朝堂,他不來朝堂上誰敢發聲,你周必大再躲怕會失了人心,也會讓朝堂上的有識之士看不起你。
謝深甫起身離去,場面瞬間變的很尷尬了。
周必大這次血壓高,暈倒,卻是真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