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笛也去送葬,但他一言不發。
秦月心中哀痛,沒心思寫文章,更沒想到,沈鈞儒講完了,叫她上去說兩句,手忙腳亂之際,忽然聽見耳朵里傳來聲音:“講稿我給你準備好了,放在左邊口袋里!”
秦月伸手一摸,摸出一張紙鶴,打開來照著宣讀:“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騎在人民頭上:‘啊,我多偉大!’有的人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有的人情愿作野草,等著地下的火燒……騎在人民頭上的,人民把他摔垮;給人民做牛馬的,人民永遠記住他!把名字刻入石頭的,名字比尸首爛得更早;只要春風吹到的地方,到處是青青的野草……”
秦月一邊讀,一邊在打心底贊嘆:“我哥的才華,無人可以比擬!奈何他從來不在人前展示,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然而實際上,秦笛的臉皮之厚,無人能夠企及,他作為轉世的仙人,殺人奪寶都不在意,更不覺得剽竊有多么可恥,最多將來見到臧克家,送幾條小黃魚,以了斷因果!
前來送葬的人紛紛贊嘆:“畢竟是大詩人,隨口一首詩,就是千古絕唱!”
“只有這樣的詩,才能配得上周先生!”
許廣萍走上前,握住秦月的手,對她感激不盡:“有您這首詩,先生可以安息了。”
秦月感到汗顏,然而卻無從解釋。
她回頭去看秦笛,卻不知何時,自家那位兄長,早已悄悄離開了。
1936年11月初,蔣百里提前出版了《國防論》,并且在國防會議上,當著諸多將軍的面,闡述自己的觀點:中日必有一戰,望總裁和諸位將軍早作準備!
他吸收了秦笛的夢境托詞,直接點出日本南北夾擊,中國將失去大片領土。
在場的將軍半信半疑,有的多少相信一點,有的壓根就不信。
清先生心里相信,但他表面上冷淡,不支持蔣百里的觀點。
會后,他將蔣百里叫過去,埋怨他不該當著眾人說出來,如此動搖軍心,后患無窮。
蔣百里卻道:“來不及了,戰爭迫在眉睫,我不能不大聲疾呼。”
結果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不久,江南有些警覺的家族開始動起來,暗地里收拾行囊準備西撤。
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
“喂,你聽說了嗎?倭寇要上岸了!天下不太平,有人說魔都、金陵、杭州這些富庶的地方都會淪陷!趁著大戰還沒有開始,趕緊未雨綢繆,否則一旦開戰,就逃不掉了!”
“你聽誰說的消息?這怎么可能呢?”
“民國六大家族,每一家都在行動!秦家提前兩年轉移資產;蔣家很多族人西遷;宋家的錢莊、企業也動了;孔家的建設銀行在西部開了幾家分行,魔都和金陵的金銀,都已經裝箱西撤了;張家在南潯的大家族,有一半人前往成都,另一半死守老宅不肯走……南潯四象、八牛、七十二狗,那些個富豪大家,一個個人心惶惶,是走是留,還不清楚……”
“我聽說青田的陳家,金華的湯家,鎮海的胡壽山,漣水的顧大同……這些大將軍,老家都有異動……大廈將傾,早尋退路……”
沸沸揚揚之中,清先生大怒:“娘希匹,未戰而先亂,仗還怎么打?國家疲弱,內外交困,我還沒準備好,再拖一年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