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聽陸小釵說起自己家中無人,才想起來家中唯一的一名老仆在衙役來傳喚自己的當晚,便卷了些值錢的細軟跑了。
但他還是不愿意為眼前的女子找麻煩,便開口說道:“一點小感冒,沒事兒的。等我回去以后,喝點熱水就好了!”
“感冒是什么?”陸小釵杏眼微微瞇起,旋即卻不再多想,堅決的搖了搖頭:“不行,陳郎!你燙的厲害……”
陳憲又爭辯了幾句,卻發現根本拗不過眼前這個看似溫從的女子,只得聽從了她的安排。
環采樓位于兩面環水的柳翠井巷,是個有著歇山頂的三層小樓,似是為了防外人窺探,入口處有粉墻做隔,有意遮住了進門的小廳。
下了車,陸小釵悄悄的吁了口氣,心中只覺得陳郎和之前自己所見之前已是大不相同,仿佛經受牢獄之災和褫革之禍后,他說話的方式變的……更加直率了。
時間尚是上午,環采樓格外安靜。
作為頭牌,陸小釵的特權便是在樓后有一方屬于自己的小院,她將陳憲引入東側的廂房,溫婉的坐在陳憲側邊的椅上,柔聲道:“親身已經叫小籬去撿藥了。”
說完,她似是怕陳憲有些不適應,便莞爾笑著為陳憲沏了茶,用秋水般的瞳子脈脈的看著后者:“陳郎先稍作休息,妾身去和鳳娘講些話兒。”
陳憲捏著茶盅,看著裝飾雅致的房間中的古琴,心中有些感慨。
半年前,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和名動杭州的花魁陸小釵在望江橋上相遇,之后便是一段落魄書生和青樓名妓惺惺相惜的故事,書生無錢去青樓消費,可花魁卻喬裝前往探望。二人雖是見少離多,但往來書信不輟,甚至在兩周前她還說過要替自己贖身……
“哐當——”還未待陸小釵走到門口,木質的大門便被粗暴的拉開了。
一個有著狹長鳳眼的中年婦人帶了兩個跑堂的小二,推開門就氣勢洶洶的斥責了起來:“小釵,你已經為他把贖身的錢都花了,這還不夠仁至義盡嗎!”
“鳳娘,陳公子他患了風寒,病得厲害……”陸小釵緊張的站起身,捏著蔥白的手指辯解道。
鳳娘柳眉一豎,咄咄逼人的說:“我不管他病成什么樣!讓他走!別說是個剛從大牢里脫身的戴罪之人,便天王老子,不給錢也別想進我環采樓這扇大門!”
“陳公子家里已經沒人了,若獨自在家,怕是會……”陸小釵的聲音依然溫軟,她雖看似嬌弱,此刻卻抿唇倔強的站在那里,試圖用纖薄的身體去保護身后那戴罪之人。
鳳娘見陸小釵態度堅決,心中也軟了起來:“小釵,不是鳳娘不留他,實在是我瞧不得你委屈自己!整個杭州城這么多有錢有勢的公子哥都欽慕于你,哪個擰出來不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說到這里她語調一轉,抬手遙指陳憲,眸中滿是鄙夷:“再看他,本就只是家徒四壁的窮酸秀才,現在更連功名都被褫了。若是讓別人知道這種人都能大搖大擺的踏進環采樓,甚至還做了花魁陸小釵的入幕之賓,豈不是會笑掉大牙?”
“鳳娘,您就只在乎環采樓的名聲,卻絲毫不在意陳郎的生死嗎?”陸小釵抿唇倔強道。
“夠了。”陳憲陡然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