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陳憲愣了愣。
鳳娘看了陳憲片刻,突然便一咬牙,抬手便將頭上的銀簪拔了下來,然后伸手一捏簪頭,竟然從里面抽出一張卷的極薄的紙來,心急火燎的說道:“這是我這些年的積攢和你這幾日掙的銀子,我前夜去了一趟城北,全存在了大樹巷的寶輝銀莊。”
說罷,她將紙卷往陳憲手里一塞,急道:“你帶上小釵拿了銀子,去別處買些田地,好生的過日子罷!”
“我看不必。”陳憲心中有些感動,但還是苦笑著將銀票推了回去:“官差拿人,哪里有知縣親自出馬的道理?”
鳳娘被他這話說的愣了愣,探頭向外一看,果然轎子中下來了一個穿著青色官服的男子,正是自己曾見過的杭州府錢塘縣的知縣黃邵。
黃邵是正統七年的進士出身,僅三十許歲便已經是七品的錢塘知縣,更有坊間傳言,他是靠著京里的某位大人物的提攜才如此躥升年少得志的。
此時這位黃知縣已到了門前,正和身邊一名穿著綠色官服的發福中年人神色自然的說著話,信步向廳內走來,鳳娘急忙趕著步子迎了上去。
“黃大人,這是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她跪在地上陪著笑臉,小心的應付道。
黃邵擠出一絲笑意,繼而聲音威嚴的問道:“陳憲,陳行之可在此處?”
待陳憲看清黃邵身邊那人的相貌,頓時愕然,心中感嘆:老言,你到底是多大的官?
這位和黃邵一起走進來的發福中年人,赫然是杭州府學范滎。
陳憲走上前去,拱手:“大人,小生便是陳憲。”
陳憲被革了秀才身份,此時按理說見到這兩位朝廷命官本是應該下跪的,但黃邵卻恍若未查,毫不介懷的點了點頭。
范滎笑著介紹道:“黃大人,這位便是陳憲了,他在縣學之時,我便知此子才華橫溢,文采斐然。”說到這里,他話語間無不惋惜的道:“當日褫他功名之時,我還惋惜許久。”
黃邵點了點頭,然后轉過臉來上下的打量著陳憲,頷首說道:“陳行之,你當日舍己救人本應嘉獎,是本縣一時疏忽竟讓你蒙此冤屈!”
說到這里,他竟不知從哪擠出兩滴眼淚來,痛心疾首的搖頭嘆道:“本官此番作為,實在是有負圣恩啊!”
陳憲本來聽了范滎近乎無恥的言論后正在感慨,此刻才發現眼前這位年輕的知縣才是真的高手,連感情都不用醞釀,眼淚跟水似的說來就來,大明全體百姓都欠他一座奧斯卡小金人。
不過別人既然都這么說了,自己當然要表示表示。
陳憲長揖到底,開口道:“黃大人日理萬機,將錢塘縣治理的井井有條、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無不感激涕零。”
說完這番違心的話,陳憲只覺得良心生疼——前幾天城里還在鬧匪患呢!
但這一頂高帽卻扣的黃邵嘴角含笑,頻頻頷首,顯然是十分滿意。
陳憲就再接再厲繼續道:“況且當日救人,在下也確為失察!黃大人對在下略施小懲,也是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