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該死的窮酸秀才!說誰老妖婆!”
“哼,我只是說有個老妖婆從中作梗,你非得對號入座,我又有什么法子……”
一時間,正屋中便熱鬧了起來。
其實關于鳳娘的說法,也確實有這種習俗,陳憲經過和她這么一番爭執斗嘴,突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自己這么大的宅邸,竟然連一個仆人都沒有,遂暗自決定,待過了初二便讓小籬幫忙去尋幾個仆人來。
陳憲想都沒有想過,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除夕之夜,竟然會是這樣度過的。
鶯歌燕舞,婷婷裊裊的女子將他圍在中央,這些常年混跡于青樓的女子,各有所長。
有工于書畫的清倌兒提筆款款畫下雪中紅梅,有工于舞技的淸倌兒換上長袖舞袍翩然而舞,更有如漱泉的這種紅倌兒喝起酒來也讓陳憲望塵莫及……
一時間這個位于杭州府錢塘縣的小小宅院中花團錦簇,載歌載舞,熱鬧非凡。
此時陳憲被漱泉和鳳娘灌的頭暈腦脹,他本就不勝酒力,再加上身體正在恢復,剛剛喝了幾盅,就覺得頭有些發疼,室內又因為燒著炭盆以及暖管而愈發讓人覺得悶燥,他便揉了揉腦袋,走出了門去。
院中本來早上就已經覆滿了白雪,經過了一天時間,早就被踏作了一塊塊的黑泥,好在天氣一時也沒有轉晴的意思,想來后半夜還是要下雪的。
墻邊前些天新栽種的梅花,已經在雪中盛開了,顏色并不似想象中的殷紅,卻更顯清雅。
女子款步出來,她欠身行了一禮,聲音清麗的喚道:“陳公子。”
“哦!”陳憲轉過身來,笑道:“湘云姑娘也覺得屋內太悶嗎?我這暖管似乎功不可沒啊!”
南方的冬天雖然并不像北方那樣寒風凌冽,卻是一種從骨子里溢出的濕冷,陳憲斷然不愿意受這種罪,好這個年代雖然冶煉技術遠不如六百年后,但是打造出包鐵棍用的那種鐵皮還是沒什么問題的,他就花了數十輛銀子讓鐵匠打造了環繞屋中的暖管,管道之下置一暖盆,就可以讓熱量隨著管道環繞在屋中。
湘云甜甜的笑了起來,說道:“湘云是想當面謝過陳公子所贈的那篇詞。”
陳憲揚了揚眉毛,笑道:“舉手之勞,姑娘又何必客氣。”
湘云聽了陳憲的話,卻低頭看向滿地的殘雪,神色間竟有了些哀怨,沒有她一直以來所表現出的那種甜美、外向,她輕輕的開口說道:“奴家這一生便像是這白雪一般,生來潔凈晶瑩,卻隨著跌落在地而墮入風塵……”
說到這里,她若有若無的嘆了口氣:“最終又被肆意踐踏,化作任誰也不愿意去多看一眼的黑泥。”
陳憲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哀傷不似作偽,心中便明白這女子是念及自己的身世,而自艾自憐了起來。
他想了想,卻不知道如何去勸說,更怕引火燒身,便只能沖她寬慰的點了點頭,悻悻然的轉身向屋內走去。
湘云被扔在原處,也不見她氣惱,只是默默的看向陳憲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