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終于憋不住了!陳憲早就見著金文圣瞅自己不順眼,只是沒想到他會在知府、知縣二人的面前當場發難,不過轉念一想,這廝說的也對——自己也就是抄了兩篇詞,哪里稱得上杭州第一才子!
樊明愣了愣,只覺得這金文圣想找陳行之的麻煩,干嘛把自己拖進來當槍使,他剛想隨口敷衍過去,卻瞄了眼身側的米郕,笑道:“文圣兄,在下覺得能以華麗辭藻將如此小事兒寫的深入人心,也是作者才學的展示啊!”
金文圣輕輕的哼了一聲,說道:“我等七尺男兒,當胸襟宏廣,若是天天想著些閨中幽幽,離別悵悵,怕是難以有什么大作為。”
高安深以為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文圣說的有理,男兒頂天立地,若是只念及情情愛愛,便是落了下成。”
他這話剛剛說完,黃邵就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些什么,高安臉色就變了變,旋即竟改口道:“但孔圣有云:《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我聞這詞由湘云姑娘演繹而來,竟也有哀而不傷之感!況且,如蘇仙這等先賢大儒,也寫過:別時梅子結。結子梅時別。歸不恨開遲。遲開恨不歸。這等句子來。”
陳憲此刻忍不住為他鼓掌,這高安能和文宗李時勉時常通信,果然不是常人,前一句還在抨擊自己落了下成,聽了黃邵關于自己和于謙的關系之后,后一句竟然就搬出來孔圣人這尊大佛來了個神轉折,之后還不忘抬來蘇軾將此番爭議蓋棺定論。
金文圣本來見連知府大人都附和自己的說法,心中正暗自高興,準備再接再厲的踩一踩這個不知廉恥,寫了兩篇淫詞艷調就和自己搶第一才子名聲的陳行之,哪知道這知府大人竟然變臉比翻書還快,須臾間就來了個轉折!
而且這轉折之后,且不提知府大人的官銜高低,單單是孔圣人和蘇東坡這兩個實例,也壓的他難以開口爭辯。
“知府大人教育的是,學生受教了!”金文圣悶悶的應了一聲,便閉口不言了。
陳憲本就懶得跟這金文圣爭什么杭州第一才子的名頭,此刻有知府大人給他撐腰,自然是心頭得意,于是怡然自得的向后一靠,微微瞇著眼聽著湘云清脆悅耳的歌聲。
誰知道這黃邵是個事兒精,他今日難得借著接待京城樊定波的機會,才得以跟知府高安共會一桌,杭州府的治所便是錢塘仁和二縣,他這個知縣說好聽點兒是一縣父母官,說難聽了,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畢竟知府衙門就在城里頭,你縣衙再大能大得過它?
此刻這事兒精便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開口了:“今日難得有南北才子,京城貴客在此一聚,更有士林間盛名鼎鼎的高大人居中主持。”
說到這里,黃邵淡然笑了笑:“高大人,僅僅聽曲飲酒卻也無趣,不如咱們行這飛花令如何?”
“如此甚好!”高安點了點頭,繼而又用征詢的目光看向米郕,說道:“然如金文圣等人皆有才名,至于米公子……”
他這言下之意是在座的都是文人,即使是這陳行之也能寫上一兩篇好詞來,你米郕如果不愿參加,倒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