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海風和暢,竟是連上海縣城內的那些個枯樹都萌發出了綠芽。
原本蕭條的小城顯得喜氣洋洋的,知縣大人任重遠親自出席了淞滬海洋股份公司的掛牌儀式,鑼鼓喧囂中這位瘦骨嶙峋的知縣殷切的拉著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陳行之的手,宛若見到了衣食父母一般。
杵在一旁的蘇心懲沒好氣的想到:可不就是衣食父母……收了陳憲那廝整整一千兩銀子。
在掛牌儀式上,陳行之親自宣布了公司的經營方向,誓要將上海縣打造成大明第一港,還當場宣布了賑濟災民的切實行動——四千五百斤魚獲,將通過碼頭運往松江免費賑濟災民,并且還鄭重承諾“災情不滅,獻魚不止”……
任重遠當然興奮異常,這個陳行之除了手段毒辣了一些之外,絕對是個福星——送給自己剿滅海盜的功勞就算了,如今這賑濟災民的偌大功勞竟然也在自己的轄下!
這絕對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兒啊,到時候自己再修書幾封,托朝中的同年幫忙美言幾句,怕是就能平地飛升了。
他如今完全把陳憲當成了手心里的寶貝,一時間竟對米郕都有些冷落了。
此時已經是剿滅了青浦海盜的第三天,即便知縣大人一再挽留,可剛剛參加完掛牌儀式的董事長陳行之卻歸心似箭,義無反顧的攜著眷屬、好友,踏上了返程的馬車。
他之所以歸心似箭,是因為陸小釵病了。
這位柔弱女子,在那晚等自己到深夜之后,其實便已經染了風寒,可她卻偏偏不愿意去打擾情郎,甚至因為怕被發現而不讓丫鬟去抓藥,以至于整整拖了兩天,直到她的臉色愈發慘白、走路也搖搖欲墜的時候,才被忙的焦頭爛額的陳憲發現。
她自離開杭州城后接連奔波,之后又因為擔憂情郎而茶飯不思、輾轉難眠,本就柔弱的她,哪里能夠承受這等精神和**的雙重壓力,便在那個孤單等待的夜晚被濕冷的海風激的病了……
上海縣在這個時代不僅殘舊,更是連像樣的醫院都沒有,再加上始終借宿在許家也難免會讓陸小釵覺得不適,陳憲便在匆匆給她喂了幾服藥之后,立馬帶著她啟程返杭。
馬車上的陸小釵原本就白皙如玉的臉頰,此刻愈發白的沒了血色,剛剛服了藥,此刻剛剛退燒的她略微有了些精神。
她便用蔥白的手撐著身體坐直了些,柳眉微蹙的望著神色緊張的情郎,小聲說道:“官人,都是妾身的錯,妾身這身子忒地不爭氣了……”
她越是自責,陳憲就越是揪心,心中更是恨不能連續摑自己百十個耳光——人都病了兩天了,你天天見面,竟然就沒有一點察覺!
若不是昨晚陸小釵燒的厲害,走路腳步不穩險些摔倒,怕是自己到了現在都發現不了!好在昨晚上喂了幾副湯藥之后,她的氣色稍微好了些,不然自己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小釵!”陳憲拉著她的手,正視女子的雙眸,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事情比你更重要。”
“你生病了,便是擺在我面前最大的事情!什么海盜航運、什么漁業難民我都可以不理會!”
“所以,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請不要讓我揪心了!”
他這幾句話,全然是發自內心,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齒之間蹦出來的。
陸小釵聽了這一番話兒,一時間怔怔的不能動彈,只覺得從脊背到后腦都又酥又麻,她一直以來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來看眼前的男子,她想要幫忙,卻始終插不進去手,只能盡可能的不去打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