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車馬熙攘,京師,一派祥和繁榮之相。
東江米巷,一頂小轎徐徐行過正陽門,剛準備往北拐,卻見一個白面無須的年輕內監正候在街口的楊樹下。
“丁大人……”小內監瞇起眼睛,拱手攔停了轎子。
轎簾被從內掀開,四十許歲的清瘦男子蹙眉瞧了過來,在看清那小內監的樣貌之后,他頓時有些詫異——這人竟是王振的干兒子李琨。
而這位被喚作丁大人的中年男子,便是和柳華同在都察院供職的御史丁瑄。
丁瑄拱了拱手,心知這李琨尋自己必定是和王振有關,但他卻發自內心的厭惡這個大權獨攬,甚至被諸多王侯公主都喚作翁父的司禮監掌印太監。
原因無他,自己的至交好友,曾經的翰林侍講劉球,便是因為上疏防止宦官專權而被王振設計處死的,甚至最后連尸體都被肢解……
自己這些年來,雖然懾于王振的淫威而一直蟄伏,并且還礙于心中怯懦而隨大流的給這位翁父送過些薄禮,但卻從未和王振有過任何交集。
他今日讓李坤來尋我作甚?
蹙眉思忖了片刻,丁瑄才從轎中行了出來,拱手朗聲道:“不知李公公有何貴干?”
“還請借一步說話。”李坤揚了揚嘴角,笑瞇瞇的說道。
丁瑄按捺不住心中疑惑,便隨著那李坤行到了南循坊里的無人小巷之中。
剛進了小巷,李坤便轉過身來,笑瞇瞇的盯著丁瑄道:“丁大人,恭喜恭喜啊!”
“什么恭喜?”丁瑄怔了怔,他轉念一想,王振現在身為掌印太監,又深得帝心,便是皇上都喚他叫做“先生”……
想到此處,他心中沒來由的便有了些興奮,莫非……皇上要重用我了?
果不其然,李坤瞇縫著眼睛打量著神色興奮的丁瑄,壓低聲音道:“有一場天大的功名在等著丁大人啊……”
片刻之后,丁瑄滿臉驚詫的一連后退了兩步,方才愕然道:“一個月后?”
“那于康畢竟剛領了圣明,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不算長久。”
丁瑄抿唇沉思片刻,卻猶自有些不信,開口問道:“翁父……緣何能確定一月之后,會是我去東南?”
“義父的圣眷莫非丁大人還不了解?”
丁瑄深深的吸了口氣,他心知這件事,已經超脫了自己這個小小御史能夠左右的范疇,于康去東南,雖然在文武百官們看來,是件皆大歡喜的事情。
可是……于康和兵部侍郎于謙的關系卻明明白白的擺在那里。
剿匪一年卻毫無建樹,柳華被問罪的一定的了,而王振只給了于康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那于康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絕無可能在一個月內將東南的叛亂徹底平定下來。
恐怕到時候……東南的局勢,就會成為于康乃至于那位從不愿與朝臣深交,并無黨派根基的于侍郎所要背負的罪責了……
王振……要對于侍郎下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