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乃寬道:“昨夜吃過飯后,那小土匪就跟著我們出來了。我當時一見事不妨頭(不對勁),就想外出報官。可是那小土匪緊緊跟著,我又沒法出去。后來回到房中,那小土匪就跟了進來。我當時急的沒有辦法,突然靈機一動。拿起桌子上的《詩經》讀了起來:‘關關斑鳩,在河之洲,窈窕少女,君子好逑’。我故意讀錯了兩個字來試探他,誰知道他聽了以后沒有反應。我就問他是不是懂得什么意思,他說懂:‘不就是一個齊整(漂亮)的小娘們在喂斑鳩嗎?’我一看他信口胡謅。就問他念過書沒,他說沒有。我一聽放了心,就教他那首詩的意思,只逗得他哈哈大笑。我又在紙上寫了一個‘人’字試探他,誰知他也不認識。于是我就拿起筆來在那本《詩經》的扉頁上寫了幾個字:‘彼乃跖之徒’。我寫的比較隱晦,生怕他剛才故意裝做不識字。過了一會兒,我說咱幾個現在沒事,要到樓下掌柜那打點酒喝,順便把老板的書還給他。他說他去買酒,不讓我去,我給了他二兩銀子,他就拿著那本書下去了。他打來酒后,我們三個就坐著喝酒。過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外面一聲槍響,那小土匪把酒盅一摔。從背后也拔出一把火銃來,讓我把廣德捆起來,然后他又親自動手把我捆起來。把我們身上的錢全部翻走了,連床底下都翻了一遍。最后對我說:‘七爺本來叫我插了你倆,但是念你請我喝酒,又教我讀書,哄得小爺挺開心。今天就饒你們不死。’正在這時,我又聽見大街上一片騷亂。扭頭隔著窗戶看見大街上孔老板領著許多官兵正往客棧奔來。我知道計已得逞,正暗自高興時,突然從黑暗處竄出一個人來,看樣子好像是在岳王廟遇到的那人。那人一火銃將孔老板打死,然后邊打邊往客棧退去。我聽見外面那人喊:‘仔子來了,風緊’。這時那小土匪不再理我們,飛奔下樓去了。后來就只聽見外面傳來打斗聲,本來想跑出去看看,可是手腳被綁。過了一會兒,打斗聲漸漸遠去。又過了好久,才來了兩個官兵把我們松開。我們覺得你肯定讓土匪綁走了,看來咱們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秦輊軒道:“此地非久留之所,兄弟你還是收拾一下行李趕緊上路吧,以免節外生枝,耽誤行程,誤了你的大事。我也馬上動身去南陽。”
袁乃寬苦笑道:“此處離朝鮮山高水遠,現在盤纏被土匪搶去,一個大子兒也不剩了,怎么去朝鮮?還是趕緊回家籌集點盤纏才好。”秦輊軒道:“哥哥不必為盤纏擔心,我這里有,贈與你一些,到達朝鮮應該沒有問題。”
袁乃寬道:“咱們都被土匪搶個精光,先生哪里還有盤纏?”秦輊軒沒有說話,擰開水煙壺的底座,從里面取出一張銀票來遞給袁乃寬:“拿著這個。”
袁乃寬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五百兩”,趕緊推辭:“萍水相逢,怎敢受先生如此厚禮?”秦輊軒恐他不收:“就算我借給你的,哪天你飛黃騰達了,可要加倍奉還哦。”袁乃寬推辭了幾次,收下了。
袁乃寬道:“你我萍水相逢,兄弟竟能慷慨解囊,義贈千金,令哥哥我實在不安。如果哪天有事用得著哥哥,你便去北京找一個人,我給您寫個地址,他能聯系到我。”袁乃寬說著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了一個地址遞給輊軒。
秦輊軒展開,只見紙條寫著:北京東直門南鑼鼓胡同第三戶胡文魁。秦輊軒小心收好了放在袖筒中。又聽見袁乃寬說:“兄弟莫要說哥哥得寸進尺,你我相識雖短,卻一見如故。今當別離,還望兄弟能作詩贈別。”
秦輊軒道:“好,那你我兄弟就各作一首詩互贈。”袁乃寬道:“小弟才疏學淺,怎敢班門弄斧?不過兄弟既然說了,哥哥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還望兄弟不要見笑才是。”
兩人各自思索片刻,秦輊軒提筆在手,揮毫一蹴而就。袁乃寬見輊軒寫畢,也寫了一首詩贈與秦輊軒。
秦輊軒展開一看,袁乃寬寫的乃是一首五絕:
赴朝鮮臨別贈秦衡之
宏圖太平鎮,
濟世鐵壺懸。
意輕千金贈,
孟嘗潔如蘭。
詩中將說秦輊軒振興祖業,懸壺濟世,匡救黎民,義贈千金,好似古代的孟嘗君那樣急人所難,樂善好施,性情高潔如空谷幽蘭。秦輊軒看了心中暗暗佩服,卻謙稱袁乃寬譽之太甚。袁乃寬也打開秦輊軒贈他的詩,見是一首七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