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看著那具被雨水泡的發白的尸體,又開始作嘔,兩個少年卻面不改色的動手剝出無頭尸體上的鐵鎧。
鐵鎧下面,只有一襲單薄的麻衣,少年人給這具尸體留下了最后這塊遮羞布。
不過,這樣的體面沒有維持多長時間,一個有些瘦弱的胡人蹲在尸體堆里,把尸體身上的最后一件麻衣也剝走了。
轄揭是最后一個退出戰場的人,長刀拖在身后,鎧甲**的,雜亂的胡須上水珠成串的往下掉,路過騎都尉營地的時候,呆呆的看著堆積如山的食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瑯撿拾了一盤子包子遞給他,轄揭咬了一口包子,然后就把剛剛吃進嘴里的包子吐掉,把盤子還給云瑯道:“馬肉?”
云瑯點頭道:“這里找不到別的肉食,你還是吃點別的吧。”
轄揭忽然蹲下來抱著腦袋嚎啕大哭,嘴里不斷地絮叨著一句話:“我們一定要全部死光你們才滿意嗎?”
云瑯覺得轄揭其實很可憐,這幾天攻城的只有他們三部胡騎。
北大營,細柳營,以及一些弄不清楚是哪里來的甲士們,包括騎都尉就站在旁邊冷冷的看著他們廝殺,看著他們被雷被的羽箭,滾木礌石,弩箭,投石機所殺。
那些人似乎全部以蘇涼馬首是瞻,蘇涼就坐在一個茅草棚子下親臨戰場,從早到晚一刻都不離去。
云瑯覺得他不是在給胡騎鼓勁加油的,更像是一個監軍,監視著胡騎三部去營寨下送死。
天空是鉛灰色的,人沾滿了泥漿跟血色變成了黃褐色,兩邊的山包是黑色的,再加上遠山上鐵色的松林,讓人活潑不得。
可能是物傷其類的緣故,不管什么環境,如果有了很多死人,斑斕的顏色就會褪去。
別人站在遠處看著,廝殺的只有胡騎三部,這對他們自然是非常不公平的。
不過,在這個地方,沒有人討論什么公平,即便是轄揭也似乎非常的認命,沒有抱怨,也沒有反抗,只是一次次的參與進攻,直到他也加入了戰團。
在蘇涼他們的眼中,不管轄揭怎么做,胡人的馴服度是永遠都達不到他們心中那個標準。
關閉了很多天的營寨大門終于打開了,從里面走出很多穿著麻衣的勞役,他們跳進壕溝里開始收攏里面的尸骸。
人到了戰場,就精貴不起來了,不管是甲士,還是長矛手,都被那些勞役們丟上一輛馬車,然后運到遠處去埋葬。
天色暗下來了,云瑯的食物卻剩下來好多,不是沒有人拿著錢來買這些食物,不知為何云瑯忽然就沒了賺錢的心思,告訴那些甲士,這里的食物需要用戰場的繳獲來換取,金錢不收。
“這樣的天氣里明知道不可能取得什么戰果,還要繼續戰斗的唯一理由就是對雷被繼續施加壓力。
我舅舅說,戰斗一旦陷入這種糾纏的局面,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立即離開,另一個就是保持持續不斷的攻擊,看誰能堅持到最后。
現在看起來,蘇將軍不打算放棄,準備用胡騎三部消耗雷被的物資跟戰力,一旦時機合適,他就會全軍壓上,爭取一次性解決戰斗。
不過,按照我舅舅的說法,為將者一定要避免進行這種消耗性的戰斗,騎兵就該在曠野上奔馳,甲士就該在平原上決殺,這本來就是他們的軍種性質決定的。
只是,這種最好的狀態一般很難遇到,不論是攻,是守,都在盡量的給敵人設置障礙,不會在最適合敵人作戰的地形作戰,不給敵軍便利,也是將軍在作戰前優先考慮的事情。”
霍去病解下被雨水打濕的斗篷,帶著與少年人活潑氣質完全不相符的老成。
“你們回去吧,我準備再等等,這里的食物還多,應該還有人過來交換。”云瑯催促霍去病他們回去,軍營中沒有守將可不成,即便已經確定兩方面都沒人打他們的主意,也是不成的。
“你不會是準備看那些勞役怎么處理尸體吧?”
曹襄用一種看變態的眼神狐疑的瞅著云瑯。
云瑯笑道:“要殘酷就干脆殘酷到底,看完整個戰爭流程,我以后就不會彷徨。”(敬請關注孑與不2的微信公眾號,今日有唐磚主人云燁與大宋的智慧主人云錚的空間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