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等還以為是陛下游興大發要去觀河,等我們到了大河邊,陛下竟然下令渡河,我等匆忙覲見,方知陛下本意。”
何愁有恨恨的道:“起因是什么?”
“白登山軍報,伊秩斜去了右北平!”
“這么說,是白登山的求援軍報讓陛下動了北游的心思?”
“陛下以為,白登山救援右北平刻不容緩,我大漢又不能放任右賢王輕易地肆虐受降城,邊地兵力不足,陛下認為他的一萬兩千親軍,正當其時啊。”
“所以你們就來了?你們就這樣順從了陛下?”
黃朗見何愁有的臉色越發的難看,聲音也越發的尖利,不由得低下頭小聲道:“徒呼荷荷啊……”
何愁有冷笑道:“一群媚上的無用之徒!明日去河道看守巨木中的金銀,老夫要親自走一遭白狼口!”
黃朗連連答應,一張白胖的臉卻早就抽成了包子。
朱買臣來到城主府,重新梳洗之后,就開始巡視受降城。
霍去病帶走了受降城里的所有軍卒,云瑯帶走了受降城里的所有民夫輜重。何愁有守著受降城里的庫房,以及河邊的水寨,不讓他進去。
因此,朱買臣這個城主就只好先巡視一下這座邊城。
陰暗的巷子里穢氣沖天,很多木頭籠子已經長滿了青苔,籠子里的囚犯,有的變成了尸骸,有的變成了白骨,還有一些早就沒了人形,正在苦熬不多的歲月。
朱買臣平定過東越的叛亂,對著一幕并沒有感到有多奇怪,一座繁榮的城市角落里,總會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腌臜事情。
他只是很奇怪,這些人明明都是羌人,也只是被鎖在籠子里,卻看不到守衛,如果有人想要救助這些人,只需要幫著砸開鎖頭就可以了。
可是,這里的木籠子空的不多,更多的木籠里面都有尸骸或者白骨。
有些羌婦跟喂狗一樣的丟給那些半死的人一點食物跟水,然后就轉身離去。
那些被關在籠子里的人也不求救,只會木然的享用自己難得的餐飯。
朱買臣嘖嘖稱奇,漢人虐待這些羌人,朱買臣絲毫不奇怪,問題是連羌人都不可憐這些本族人,這就很奇怪了。
“軍司馬說過,這些人能不能活命要看城主您的意思。”一個陪同的胥吏見朱買臣對這些人很好奇,就連忙上來稟報。
“這些人犯了什么罪?”
“回城主的話,這些羌人都是當初配合匈奴渾邪王攻城的罪人,手上沾滿了我大漢將士的血,不值得憐憫。”
“羌人也不喜歡這些罪囚嗎?”
胥吏連忙道:“自從軍司馬來到了受降城,一心致力于繁榮受降城,從而讓一座死城變成了如今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的富庶之城。
這些罪囚卻一心想著要趕走我們,讓那些羌人頭目重新執掌受降城,城里的羌人自然是把他們當做寇仇對待。”
朱買臣回想起剛剛看過的熱鬧的集市,以及人頭涌涌的胡商,不由得嘆口氣道:“吾不如少上造多矣!”
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停下腳步,對胥吏道:“示威,示眾之效已經過去了,就把這些人統統放掉,任其自生自滅。”
胥吏遲疑了一下道:“這些人恐不能見諒于城中羌人。”
朱買臣笑道:“那就更應該放掉。”
說完話就離開了那條被受降城中人稱之為“死巷”的后街。
站在人潮洶涌的大街上,朱買臣笑瞇瞇的聽著南腔北調混雜成的叫賣聲,叫買聲,興致滿滿的從街道這頭走到盡頭,每一個攤子上的貨物他都要仔細的看一看,問一問,有時候甚至還下手購買一些。
等他回到城主府的時候,已是黃昏。
何愁有的那張臉在燭光下顯得極為陰森,那顆蛋頭卻熠熠生輝,兩者形成劇烈的反差,讓朱買臣不知道這個老賊到底是光明的,還是黑暗的。
“蕭規曹隨!受降城里的典章制度不得有絲毫的更改,以前的城主全力支持羌婦,特意打壓羌人男子,這一點尤為重要,更不得更改絲毫!”
何愁有的話剛出口,朱買臣立刻覺得自己被云瑯揍了一頓并不算是冤枉。
就在這一瞬間,他心中已經起了打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