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回到家里的時候,蘇稚執禮甚恭,一板一眼的蹲禮讓云瑯看的怒火萬丈,一腳踢過去之后,蘇稚才抱著他的腿哭得跟殺豬一樣。
這就對了!
云瑯打橫把蘇稚抱起來,剛剛出了月子的女人總是這樣折磨自己,對身體的傷害實在太大。
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任何安慰,蘇稚大哭一場之后,就大睡了一場,醒來之后,就已經精神奕奕了。
云瑯看過蘇氏之后,也忍不住嘆口氣,此時的蘇氏已經與昔日的蘇氏完全不同,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
在大的格局下,個人的命運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金日磾升官了,成了大漢朝很多大夫中的一員,爵位也提升到了第七級的公大夫。
他不再是馬監中的一員馬夫,而是管理所有馬夫的馬夫頭子。
云瑯不知道這個少年人這些天到底經歷了什么樣的煎熬,當他再次出現在云氏的時候,整個人憔悴的不成樣子了。
云瑯來到呆坐在長廊里的金日磾身畔,看著掉在地上的那本《春秋》嘆口氣道:“這一次事情,改變了很多人,也改變了很多人的心。
金日磾,告訴我,你的心痛嗎?”
金日磾抬起頭看著云瑯道:“我該心痛嗎?”
云瑯笑道:“為什么不能呢?”
“死掉的是匈奴人跟匈奴人的仆從軍鬼奴,而我恰恰是一個匈奴人。”
云瑯笑道:“你首先是一個人,然后才是一個匈奴人,作為人自然就該擁有一個人必須具備的人性。
只有具備了人性,才能談及你是匈奴人還是漢人的問題。
小子,且好好地活著吧,活在自己到底是漢人還是匈奴人的困境中,你可能不能長壽。”
“我長壽了,匈奴部族就會短命是吧?”
“草原上的部族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各領風騷數年到數十年,總會消亡的。
這是你們的生活方式決定了的命運,游牧,游牧,很難締造一個長久的文明,說實話,匈奴人積攢起來的精神精華都在一次次的遷徙中丟失了。
最重要的是,你們沒有文字,沒有史官,沒有歷史記載,口口相傳下來的東西總不是那么準確。
這樣一來你們匈奴人就會迷惑,遇到事情的時候能借鑒的經驗最多只能上溯到祖父一輩,再久遠的話,那就是傳說了。
信也,人言也,而人言最不可信。
因此,匈奴人不知道自己的部族因何會崛起,也不明白自己的部族因何會消亡,唯一能理解的就是武力強弱的變化。
可是呢,你也看到了,漢人也有極為虛弱的時候,可是,他們總能一次次的從灰燼中浴火重生。
這其中的緣由你不想去探究一下么?
想要探究這些東西,你就要先好好地探究一下《春秋》,萬般道理都在這本書里。”
云瑯說完話,就從地上撿起金日磾掉落的《春秋》撣撣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放在金日磾的手中,拍拍書本道:“別放棄!”
金日磾終于哆嗦著嘴唇道:“我夜不能寐……”
云瑯從袖子里摸出一根長針道:“想睡覺很容易,只要運用恰當,這根針讓你睡一個好覺的。
你想試試么?”
金日磾搖搖頭道:“我有更好的法子。”
說完就把腦袋重重的撞在柱子上,然后腦門飚著血軟軟的倒在地上。
這一次,他手里的《春秋》沒有滑落……
云瑯檢查了一下,發現金日磾腦袋上的傷不是很重要,看來他收著力氣撞得柱子。
他也沒有召喚仆役將金日磾抬走,守在金日磾的身邊靠著柱子,從袖子里取出一本書,仔細的看了起來,這就是董仲舒的大作——《春秋繁露》。
狗子的兩個傻老婆,抬著一個碩大的木桶從荷花池子邊上經過,也不知道木桶里裝的是什么。
不過,她們兩個人看起來非常的開心。
云瑯忍不住低頭對昏睡的金日磾道:“人都是自尋煩惱的動物,想的越多,越深,就越是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