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的老板已經從門口走了出來,翹首以盼貴客的登門,笑容滿面的揉搓著雙手,直到車隊停下,由一位壯漢率先下車搜身確定無誤后,他才敢靠近那輛夾在車隊中間的藍旗亞,為這位主角輕輕拉開車門。
一條粗壯的大腿踩在地上,一瞬間,邦尼額頭上便出現了細密的汗珠,心臟跳動的頻率增加,那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終于從站了出來,面帶微笑和餐廳老板握手的剎那,邦尼立刻注意到街邊有幾個人開始向餐廳的方向移動,他緊隨其后,緊握大衣中的槍械,垂首邁步朝前方前進。
槍響,并非是邦尼率先進行攻擊,這槍聲來自于邦尼的右前方,有同伙從街對面直徑跑過來對著托雷斯的后腦直接一槍。
這槍太過于急躁,準頭不夠精確,只打中了托雷斯的右肩,一聲慘叫后,隨行的保鏢立刻反應過來,將托雷斯摟在懷中,向不遠處的車輛狂奔,準備帶著托雷斯逃離現場,而其他保鏢則立刻予以還擊,一場火拼還是沒法避免,大批的路人尖叫著四處逃散,只有雙方人馬依舊拔槍對射。
可就在托雷斯強忍疼痛拉開車門時,一股熱流流淌到他的頭頂,他抬頭望了一眼,將他摟在懷中,用身軀替他遮掩子彈的保鏢前額中彈,子彈強烈的旋轉使它穿過頭部時,將后腦打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大量的鮮血夾雜著腦部器官殘渣沖刷到他的臉上,他不由自主的望向子彈襲來的方向,一個亞洲面孔的男人帶著禮帽,手中舉著一把左輪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自己,讓他下意識的準備掏槍還擊,可惜,他不是速射槍手,對方手中的兇器,率先噴出火舌,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灼熱的子彈擊穿了他的胸骨,溫度能夠瞬間將肌肉燙熟,而后抵達了他的心臟,最后在左側鎖骨上鉆了個眼兒,緊接著是臉上,他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的眼球被打爆了,子彈斜著從眼眶射入,勁道比鉆頭要強勁百倍,眨眼的功夫就沖出了頭骨的防御,從耳朵上方大概三厘米的位置射出,緊接著又是一聲槍響,打穿了他的喉結,通過骨傳導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頸椎被子彈從中間穿過,使他的頭顱不自覺的向后仰,大量的血液從鼻孔涌出,他最后能看見的,就是這帶著小羊皮手套向他射擊的男人,從容的走進小巷中,然后就沒有然后了,他重重的摔倒在地,壓在那率先一步死亡的保鏢身上,目光無神,沒有閉上眼睛。
邦尼以一個刁鉆的角度繞到了保鏢的背后,成功的襲擊了托雷斯,他能夠清楚的意識到,托雷斯死了,死在了他的手里,將槍重新放回懷里,他緊了緊風衣,壓低帽檐快步穿過小巷,身后的槍聲越來越密集,卡拉什尼科夫機槍的嘯聲不停回響,鋼鐵、混凝土、玻璃、甚至是人的都成為了它攻擊的目標,但這已經跟他沒有了任何關系。
他飛速駕車逃離,撕扯掉了嘴角用膠水固定的胡須,雙腳交替踩住鞋跟,把鞋脫掉的同時帶出了塞在鞋坑里的報紙,搖下車窗,將大了三個碼的皮鞋扔給躺在街邊睡著午覺的流浪漢,堅硬的鞋底砸在頭上,把流浪漢砸醒,可當他抬頭看是誰亂扔東西時,邦尼已經駕車右轉進入了另一個街區。
老舊的街區,這是屬于卡莫拉的底盤,被邦尼占為己有的破舊廠房除了他,沒人有這里的鑰匙,這本來是邦尼用來拷打他人的處刑地,如今也再沒了作用,今日所穿的一切衣物扔進油罐做成的火桶,倒上汽油一把燒了個干凈。
拆下車牌,扔進下水井里,他換乘了自己的那輛老舊凱迪拉克離開了這里,直奔港口,客船正在驗票,他拿著官方辦理的假證順利登船,站在夾板上,到處是歡聲笑語,風和日麗的今日,海鷗在頭頂盤旋,輕風吹動發絲,他扭頭,望向碧藍海面,又看了看他來時的方向。
三十分鐘,從地獄到天堂的路程只有幾公里,但對于黑手黨而言,前往天堂,還需要一張滿手鮮血換來的門票。
不,不是門票,只不過是一張體驗卡,天堂只是短暫的假期,他最終將登陸另一塊大陸,那里,仍有鮮血和死亡在等待著他,目的地是芝加哥,一個被五大家族掌握在手中的地方
船笛轟鳴,揚帆起航,風更大了,他背對大海,找長椅坐下,望向家的方向,點燃香煙,拇指與中指捏住煙頭深吸一口,海風撲面使煙霧彌漫在臉上幾秒,遮擋他因憂愁而皺起的眉,左手捋了捋在風中飛舞的頭發,在陽光正好的下午,他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斗轉星移,月牙上升,明媚的陽光被黑夜所代替,餐桌上,女人的笑容依舊明媚動人,一雙滿是褶皺的手撐著沙發靠墊,給身體一個支撐的力,男人緩緩起身,帶著粗重的喘息,步伐蹣跚的坐在餐桌旁,月光讓白發銀亮,也讓背對著它的面龐陷入黑暗。
倒上一杯清水,看不見面容的老人正飲著,忽然,動作哽住
“叮鈴鈴叮鈴鈴”
自從回到意大利后,他總會害怕半夜接到陌生的電話,亦如他年輕時很恐懼敲不開的房門,望向那老式座機的嗡鳴,尖銳的鈴聲挑動著神經使其高度緊繃,他輕輕將杯子放在桌上,蹣跚著向電話走去,雙手用力蹭了蹭上衣胸口,拭去那電話鈴響一瞬間就冒出來的冷汗,緩緩的伸向聽筒,輕輕抬起話筒后并未放于耳邊,就這么在半空中停頓了幾秒后,在逐漸挪移到耳邊,嘴巴開啟閉合數次,才緊張著說出一句“哪位。”
回國后,他只見過安德魯一次,是在墓地,當時在土地里埋葬的是他的妻子,這一次,他將再次與安德魯見面,依舊是在墓地,但這次被埋葬的,則是安德魯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