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原本只能哼哼的老趙卻吐字清晰的說了這句話,大家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老周起身把柜子里的壽衣拿出來,安靜的給他穿上。
昏黃的燈光下,一個眼睛都要睜不開的人坐起來讓別人給他穿上壽衣,這種場景確實有些滲人,尤其是對新來的人來說。
沈夢熙自然是跟還算認識的林欽站在一起,有些不敢往里面看,害怕的拽住了林欽的衣服。
“給,把孝帶系上吧。”
“啊?我......我不會,我沒系過這東西。”
“腦袋過來,我給你系。”
她懵懂的帶上白布,林欽再往里一看,老趙已經穿好了壽衣,被人扶著躺在床上,然后本來就是半睜著的眼睛開始逐漸閉合......
“屬牛屬狗的轉過去!除了老周,三十歲往下的進來。”
林欽拉著一臉害怕的沈夢熙,二毛跟在身后,三十歲往下的就他們三個了,哀樂響起的一剎那,哭聲就傳了出來。
“你贏了!你是我爹!兒子給你磕頭了!西方大路!一路走好!”
“趙峰海!何南省周口人氏!于二零一六年九月二十九日離世!享年四十四歲!生前交于我車費兩千元!冥紙酒菜一百元!答送親友二百元!認干親二百元!共計兩千五百元!定花在趙峰海身上!不敢私藏!死者返鄉,路邊野鬼不得干擾!否則折了陰德,禍及家人與我王樹才無關!干親磕頭!給趙峰海送行!”
老趙上路的時辰要比沈老太太早的多,半個小時后,司機就到了,大家把老趙送到車上,折騰這么久,遭了這么大的罪,如今他也能回家了。
一段感情的開始,起因必然是一方貪圖另外一方的身體,如果兩人互相沒有欲·望,哪壓根就不存在什么開始。
林欽就是這樣,已經覺察到了沈夢熙的恐懼,但因為她是胃癌患者,林欽也不敢給她夾菜,語言安慰......這種事用語言安慰能起到作用就有鬼了。
但最終她還是怕的哭了,再怎么說也才二十五歲,今天見到老趙離世,再聯想一下自己的病情,她能不害怕嗎?
新來的人害怕很正常,林欽的表現是異類,沈夢熙這種才是正常,因為老趙的人緣不錯,也是因為沈夢熙哭的太過傷心,大家也沒了再吃飯的心思,各自回到房間休息。
躺在床上刷著白血病病友群,這群里的人林欽在現實中都沒見過,大家打招呼也跟普通的群不太一樣,普通人在群里都是說“早”,而這幫人早上聊天的時候,都在說......
“我還活著。”
群里已經五百多人了,曾經的話癆卻成了“潛水怪”的人足足上百位,甚至連群主都換了三個,伊馬替尼的副總用又上來了,看了一眼還在玩游戲的二毛,招呼他趕緊回去休息,很快他也沉沉睡去。
后來沈夢熙跟林欽和二毛走的很近,因為三人年紀都沒到三十歲,還算能聊得來,尤其是跟林欽,兩人年紀只差了兩歲,基本不存在代溝。
經常性的三人會來到林欽的屋子斗地主,或者一起看蹭醫院WIFI下載的槍版電影,甚至林欽和她的化療時間排到一起過,兩人結伴做化療,一起住院,一起脫發,一起嘔吐,有了這份陪伴,讓難熬的化療過程也輕松了許多。
相視著對方光禿禿的腦袋,也會互相嘲笑,兩人沒了頭發,男的其實也不算太帥,女的也不算太漂亮了。
只是等到出院時......又有一位住客與世長辭,沒見到她最后一眼,林欽還是挺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