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八年...
徐達逝去已經兩年了,但他的逝世給徐府帶來的巨震遠沒有平靜,就連徐府門前依然掛著兩個白色的燈籠,慘白的燈光映照著被白布籠罩著的徐府字樣,讓這個巨大的建筑物無端的蒙上了一股悲涼的氣息。
一個更夫挑著一幅小小的擔子從長街一端慢慢走來,擔子的前端掛著是一個紅色的燈籠,燈籠后面的是一把小小的漏壺和一個銅鑼,而擔子的后頭卻掛著一個小小的火爐,火爐里的炭火還在微微燃燒著,火爐上有一個小水壺,水壺口在微微的冒著熱氣。
更夫走了幾步后,拿手上的錘子在銅鑼上有節律地敲了四下,然后扯著嗓子喊道:“天干地燥,小心火燭。”
突然,一口冷風吹來,直灌進更夫的嘴中,把更夫最后所喊的一個燭字也給憋在了喉嚨口,更夫不由得一陣咳嗽,這牽動他的舊疾,一時之間,咳聲竟無法停下來。
這時候,一個人影跑過來了,連連給更夫拍后背,又捋他的胸口,總算把更夫的這口氣給順了過來。
人影小聲道:“洪爺爺,你這咳嗽的毛病一直都沒有好轉,這幾天就不要打更了吧?”
更夫拿出一個杯子,從后面的小水壺倒出一點熱水來,喝了兩口,終于讓呼吸徹底順暢了,然后小聲對人影道:“小十七,洪爺爺我沒有兒子,現在全賴著打更的一點補貼養活自己,要是這份工丟了,不就得餓死了!”
人影果然就是十七,他笑道:“洪爺爺,你還年輕力壯,老虎都打得死,現在給自己找個媳婦,再生個兒子不就行了。”
更夫也笑了:“小十七,要不你給洪爺爺當孫子吧,洪爺爺雖然沒有什么家產,可是年輕的時候攢下了幾進房子,你給洪爺爺送終,洪爺爺把房子都傳給你。”
十七搖搖頭,很正式地道:“不行啊,洪爺爺,我有干爹的,不能再孝順您老人家了。”
更夫嘆了口氣:“云海可真是有福氣,能有這你么好的孩子替他養老送終,怎么了,這一大清早的,就要去楊老板那兒買包子嗎?”
十七點點頭:“我們家景永公子每天早上起來,一定要吃永定門邊楊老板的鮮肉包子,我現在跑過去,跑回來,剛剛好,洪爺爺我不跟你說話了,一會兒我回去晚了,要被府里面責罰的。”
更夫招招手:“去吧去吧,路上小心點。”
十七也招招手,慢慢地跑遠了。
更夫看了看天,東邊的天際已經微微露出了一絲的霞光,他看了看了漏壺,自言片語道:“原來快五更天了!”
他重新把擔子挑在肩上,再去看十七時,十七的身影已經完全隱沒在夜幕之中,他只能嘆了口氣:“真是一個好孩子,張云海這狗日的,真有福氣!”
他拿起錘子,在銅鑼上敲了五下,高聲喊道:“天干地燥,小心火燭。”
十七跑到永定門的時候,永定門口的幾家店鋪都還黑燈瞎火的,只有一家小店鋪的門板縫里透著隱隱的光亮,店鋪門口的掛著一塊被煙熏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方形木板,木板上有兩個歪斜的大字——楊記。
十七走上前去,在包子鋪門前大力的敲了幾下,有人從里面把包子鋪門上半截的檐窗給打開了。
一張胖乎乎肥膩膩的臉露了出來,招風耳,小眼睛,塌鼻梁,嘴巴肥得像是掛著兩根香腸,脖子肥得把頭和身體完全合在一起,正是楊記包子鋪的老板——楊不凡。
看到十七來到,楊老板立刻調動全部失調的五官,努力擠出一絲莫名喜感出來:“小十七,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