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方孝孺突然接話道:“景永,你所言不差,天無二日,民無二主,一旦君權旁落,確實大危之始,但圣上禁后宮、禁宦臣、禁外戚,又令諸皇子守四海,又何以使君權旁落?”
徐景永道:“方先生,你最后一句話,恰恰擊中要害,殿下,微臣想說的是,圣上令諸皇子鎮藩,實是最可怕的舉動,大明之危,便在于此!”
方孝孺目瞪口呆:“徐景永,諸皇子鎮藩以來,諸藩安定,百姓都對諸皇子贊頌有加,你卻要說諸藩是危機所在,你這是要離間太子殿下與諸王之間的骨肉之情?是要瘋了嗎?”
徐景永冷冷地道:“方先生,學生非為語不驚人死不休,只是徐家子孫一向忠于圣上,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為了大明江山,縱然明日殿下誅我九族,我亦必犯上直諫。”
太子接話道:“景永,本宮知你非信口開河之輩,你語中如此驚人,必有原因,本宮想聽聽你的理由。”
徐景永搖頭道:“殿下,微臣并無原因,只是以史為鑒而已。
殿下,秦始皇后,胡亥逼死扶蘇而立;隋文帝后,楊廣設計逼死楊勇而上位;唐高祖后,李世民于玄武門襲殺太子建成、齊王元吉,直接把高祖逼成了太上皇;而燭影刀光之后,宋太宗謀取本該屬于侄子的九五之位。
自秦以降,二世中,唯一順利由太子即位唯有漢朝,但實際大權也由呂后把握,皇帝只是一個傀儡,其余劉氏子孫,更是人人自危,所以,也與被奪位無異。
殿下,二世之亂,實成魔咒,殿下身為太子,更當警醒,偏偏今日圣上分封諸王,授以權柄,幾同放猛虎歸山,授以利爪,諸王若有異心,豈能安分守已?
微臣以此觀之,對殿下何言,其余外憂也罷,內患也罷,何能及之十一?”
徐景永的話語一出,全場立時寂然一片,就連太子也目瞪口呆,不知該作何應對,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個最可怕的問題,徐景永所說的是對的,只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會這樣想,更沒有一個人敢這樣提。
更何怕的是,場內本來風和日麗,徐景永語畢之后,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北方天空突然出現一大片烏云,傾刻之間遮蔽了日光,整個會場內之內都變得冷冰冰的。
這時候,第一排座位上一個青年突然拍案而起:“徐景永,什么二世魔咒?你這是要逼皇上與諸位皇上骨肉相食,還是要勸太子與諸位弟弟手足相殘?如此危言聳聽,究竟有何居心?”
他又向太子拱身道:“殿下,徐景永話才說話,天象突異,這是上天警示,臣請殿下懲罰徐景永,以平天怒!”
徐景永也躬身道:“殿下,唐太宗說過,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何為興替,改朝為興替,換代為興替,更換儲君亦為興替,秦漢隋唐宋,五朝之中,二世皆出問題,如此高的比例,殿下作為二代儲君,不可不防。”
方孝孺突然站起來道:“殿下,微臣以為,阿諛奉承易,而忠言直諫卻難,徐景永不僅熟讀史書,而且能不拘一格,觸類旁通,總結這個二世魔咒出來,又不惜得罪諸多藩王,向殿下直諫此事,如此忠智雙全,殿下應該重獎!”
藍夜卻道:“什么忠智雙全,諸王鎮守諸藩,忠心耿耿,從無過錯,徐景永卻主張讓太子問罪諸王,豈不是要殿下無故誅殺忠臣,殘害手足,這豈是人臣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