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清理著傷口,邊取過金瘡藥,涂抹著藥灰,調整著氣息,恢復著體力,一刻都不敢耽擱。等調息完,處理好一切,重新出來,日漸西沉,紅日如火。
蘇青換了身衣裳,牽出了那匹馬,帶著幾囊水,又出去了。
他先是向北走。
沿途過處,荒漠戈壁,盡是不毛之地,荒蕪貧瘠的厲害,一口氣趕出大半個時辰,才終于緩下了速度,就見黃沙中半掩半埋著不少尸體,箭矢倒立,似是前不久經歷過一場激斗,死的大部分都是東廠的人,傷口乃是劍傷,一劍斃命,專攻死穴。
其中,有兩個光頭漢子,身中十數箭而死,臉上都插滿了箭,這是周淮安他們一行人中的兩個。
然后蘇青又向南走。
這次卻不如之前那么好運,一直走了一個時辰多都毫無所獲,最后才轉向西,就在天色快要黑的時候,蘇青又再次停了下來,又有尸體。就見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倚靠著具早已冰涼的尸首,亦是渾身中箭,不光是箭,還有刀傷,渾身上下血口遍布,右臂齊肘而斷,瞎了左眼,死不瞑目,血肉都已發白發灰。
這是,黑子。
周遭還倒著許多東廠的人,身上插滿了柳葉鏢。
蘇青深吸了口氣,趕著馬從他身邊走過,徑直往西追去。
這一路上他眼神變幻,幾乎都沒停過,沿途時有尸體被他翻出來,好在都是中的柳葉鏢而死,一直到夜風大起,蘇青這才迫不得已的退去,回去的時候,把黑子也撈了回去。
在客棧的密道中湊合著過了一晚,蘇青第二天又朝西去了,從朝陽初升到黃昏日暮,這一次,一晚上的時間,連先前的那些尸體都沒了,留下了不少稀碎的骨頭渣子,估摸著是填了那些野獸的肚子,來來回回走了三四遍,蘇青終于回去了。
這片地方,還真的是無情無義啊,人死的連骨頭都不剩。
埋了黑子,蘇青嘆了口氣,拾起焦灰里的半張酒旗,擱手里擦了擦,又看了看被付之一炬的客棧,牽馬走了進去。
許是一月,又或是三月。
大漠深處響起了一聲聲高亢的嗩吶,穿破云霄,隱隱間似乎還有曲兒聲,那華麗的嗓音像是綢緞般在這沙漠上回旋。
……
天邊,懸著一顆金燦燦的火球。
大漠狂沙,蒼涼孤寂。
不知什么時候。
呼嘯的風聲里,傳來了驟急的馬蹄聲,踏碎了這天地間的寂寞,帶起滾滾塵煙,從遠方來到近處。
那是伙江湖人,橫刀背劍,個個熱的大汗淋漓,縱馬而來,他們望著那荒漠中孤零零的客棧,眼中露出了欣喜。
半截酒旗飄揚獵獵激蕩,布衣青年坐在樓梯上打著瞌睡,腕間的銀鈴叮叮叮隨風作響,身旁放著一個嗩吶。
“大白天的睡覺,不做生意了?去,好酒好肉端上來!”
一錠銀子骨碌碌滾到腳下。
青年睜開眼,抬起臉,拾起銀子,望著幾個正定定瞧著他失神怔愣的漢子,一抿嘴,只露個驚心動魄的笑,轉身已去收拾。
不多時,風塵中響起一聲笑言。
“客官,酒來了!”
隨風而散。